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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吕媭和樊哙眼里,樊伉是孝顺可爱怎么看怎么乖的好儿子;在姨母吕雉眼中, 是聪明机灵知分寸的好外甥;在表兄刘盈眼里, 是讲义气乖巧懂事可人疼的好弟弟。在府中下人眼中,他是个善良又心软的小郎君。
但不管是谁, 说到樊伉, 都对他爱折腾的性子印象深刻。
这不刚折腾完蜂窝煤和铁炉子,小郎君又开始折腾起别的东西来了。
像丝帛一样薄软的竹简!
光想就觉得是一件极其意想天开的事情,但小郎君明显是个固执的人, 自打小郎君产生这个诡异的想法后,就开始一遍遍折腾了。
看着眼前的大池子,闳翁嘴巴有些发苦。
池子里浸泡的是采来的芒杆。
芒杆是一种类似芦苇的野草,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是, 平时人们都是拿来铺房顶的,樊伉却知道这还是一种上等的造纸原料。
采来的芒杆经过数天暴晒后,再扔进池子里浸泡十天半个月,表皮已经脱落, 只剩下用来熬制纸浆的草木纤维。
樊伉蹲在池子边上,拖了一捆芒杆上来看了看, 觉得泡得已经差不多了, 让人将剩下的芒杆捞了起来。
闳翁和阿琅两个连忙七手八脚地将池子里的那些芒杆捞了起来,霎时一股植物腐烂的味道弥漫开来。
“你们在做什么?味道好臭!”刘盈捂着鼻子走了进来。
自从决定要开始试验造纸起,樊伉就把隔壁的院子整理出来, 发作他的私人小作坊, 除了他的允许之外, 等闲不许人进出,不过,这样的禁令自然挡不住未来的储君殿下。
刘盈进门,就发现樊伉和无名几个在院子里折腾一堆烂稻草,不由得好奇地道:“伉儿你在做什么?”
“闹着好玩。”樊伉也不确定第一次手工做纸能不能做出来,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刘盈见樊伉都无聊到玩烂稻草的地步,不由怜心大起,拉着他道:“这有什么好玩的,脏死了。正好近日有人送了一匹枣红马给表兄,表兄叫人给你送了过来,咱们一起去城外踏青去。”
自从上次漂亮地完成了安置流民的任务,刘盈如今在宫里的处境好了许多,最近太子的名声在城中呼声很高,刘盈的日常行动也不像以前那般处处受制。
刘盈是个感恩的好孩子,知道自己如今的境况一多半都是托了樊伉的福,再加上有之前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樊伉为了他不顾生死陪着他在流民堆里同吃同睡了将近两个月,最后都累得发作癫疾,心中对樊伉充满了愧疚,有心补偿,现在只要一有空就往樊家跑,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总不忘要分给樊伉,已经隐隐有了二十四孝好兄长的典范。
若是平日,樊伉肯定要给他个面子,不过今天正好处于造纸的关键时期,樊伉整颗心都扑在造纸上,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改日吧,今天我有别的事。”在骑马和造纸中间摇摆了一下,最后还是系统电击的惩罚点了上风,樊伉决定还是早日把纸弄出来,省得系统老是动不动就电击他。
“哦。”刘盈也不生气,只是好奇地盯着那一堆芒杆,问闳翁,“伉儿要这些烂稻草做什么啊?”
闳翁不敢隐瞒,如实相告:“郎君想用这个做出像丝帛一样的竹简。”
刘盈满脸惊叹:“真的?伉儿真厉害!”
无名:“……”
樊伉:“……”
所谓脑残粉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我也只是胡乱想的,还不定能不能成呢!”樊伉有点不好意思。
身为汉王室未来的继承人,刘盈的眼界更开阔。
这个聪明的少年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这句话所代表的涵义。
比绢布还要细薄的竹简?
要是真能造出这么神奇的东西,他简直不也想象到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刘盈眼珠子瞪得老大,清秀的小脸上一片潮红。
“只要伉儿想做就一定能做得出来。”刘盈充满鼓励地道,“需要什么就跟表兄说。”
“好的,如果到时候缺少什么,我一定不会跟表兄客气。”樊伉敷衍地应了一声,吩咐闳翁和阿琅把芒杆放在清水池里漂洗干净,再一骨脑扔进煌锅里蒸煮。
这是为了进一步去掉纸浆原料里的果胶、木素等杂质,使纤维分散开来而成为纸浆。
煮料的时候,添加一点工业用碱,效率会更好。
碱倒是容易获得。
虽然秦始皇坑了不少术士,但民间追求长生大道的风气依然不减,弄点石灰来并不是难事。
不过樊伉的造纸大业现在还只是处于实验阶段,而且芒杆不像树皮,只需要稍微蒸煮一下就能成为纸浆,樊伉也就没有费事地用什么石灰,只是让人去灶间扫了撮箕灶灰混在锅里一起煮。
刘盈笼着袖子站在锅边抻着脖子不住地张望,心中好奇不已。
“这样就能煮出和丝绢一样薄的竹简吗?”
在他心里芒杆泡了这许久都快要腐烂了,用来铺房顶都不成,怎么做成竹简写字呢?
刘盈心里既好奇又纳闷,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知道啊。”樊伉皱了皱鼻子。
以前他虽然也看过手工造纸的视频,而且系统也给了他一份详细的造纸工艺流程,但理论和实践之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他也没有做过,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无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并没有开口,但脸上红果果地写着“郎君要造竹简,你只要听话干活就好,怎么那么多嘴”。
刘盈看懂了他脸上的表情,低下头讪讪地不说话了。
刘盈看得兴致勃勃,直到下午回宫的时候,还一再叮嘱樊伉,一定要等着他来了才开锅。
樊伉满头黑线,总觉得这位未来的表兄皇帝未免实在太过活泼好奇了点儿。
说好的悲情皇帝呢?不是应该苦大仇深,闷闷不乐,郁郁不安的么?
成天这么跳脱欢乐是要闹样?人设都要崩了哦!
送走了好奇宝宝刘盈,樊伉安排人手晚上烧火的人手,累得倒头就睡。
入睡之前,他习惯性地点开光幕面板,看到推广造纸术的任务进度条居然已经到了百分之五十,这才放心入睡。
因为挂记着造纸的事,第二天天还未完全大亮,樊伉就醒了。
草草洗漱一番,樊伉兴冲冲地去了纸房,阿琅闳翁和无名都守在那儿。
三人六只眼睛全都死死地盯着那口大煌锅,直到看见他到来,阿琅才仿佛松了口气一般,道:“郎君,来得正好,您看这锅里的芒杆还要煮么?”
樊伉踩在小凳子上,揭开锅里盖着的麻布,瞅了一眼。
煤灰燃烧产生的热量很高,原本樊伉以为要煮个三五天才能熬成纸浆的,结果一天半的时间,锅里的芒杆稻草就分解成了一团团的纸絮。
将这些絮团捞了起来,放进早已准备好的麻布袋里,拿清水池里来回漂洗了几遍,沥去水后放在石臼里捣成泥膏状,使纸浆中的纤维分丝帚化,这样做出来的纸才具有一定的强度和韧性。
这是个累人的活计,樊伉心里其实很想自己亲自动手,奈何小身板不给力,难以胜任。
“我来。”刘盈卷着袖子,跃跃欲试。
樊伉瞅了瞅他比自己粗壮不了多少的小胳膊,果断扭头,对阿琅道:“去唤武叔来。”
武阜身材高大,又有一把好力气,府中的甲士里头,樊伉也就和他最亲近。
“用不着那么麻烦。”无名一脸冷漠地上前,弯下腰轻轻松松地将那根直径至少有三十公分的大木头抱了起来,用力地捣着那些纸浆絮团。
随着他的动作,袖口不自觉地往下缩,露出修长有力的胳膊。
樊伉看了看无名胳膊上的腱子肉,再捏捏自己软趴趴的手臂,不禁有些气馁。
明明无名也只比他大几岁,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
看着无名胳膊上漂亮的腱子肉,本来信心满满的刘盈下意识地将袖口往下拉,遮住了自己不算强壮的胳膊。
樊伉眼角余光偷看到他的动作,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刘盈和他也一样,他还小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没有脱离婴儿肥,再过几年多锻炼锻炼,一定也能练出和无名一样漂亮的腱子肉。
当然,樊伉也只是懊恼了一小会,很快就被石臼里那些被辗成一团团的絮状物吸引了。
这些絮团已经隐隐有了纸絮的影子,看上去有两分像卫生纸被打湿后的纸浆团。
樊伉一看有戏,不由精神一振。
“若是成了,我请你们吃饭。”樊伉一高兴,前世的习惯让他不由脱口而出。
听他说要请客吃饭,闳翁尚不觉得有什么,无名和刘盈已经下意识地吸了吸口水。
刘盈立刻欢呼一声,无名虽然没有像刘盈那样溢于言表,但手里捣纸浆的动作却更加用力了。
果然美食的魅力真大啊!连无名兄那样冷淡的人也为之破例。
樊伉心里感叹着,觉得纸浆捣得差不多了,让无名停下来歇息,让闳翁取来竹帘,准备捞纸。
问清楚了怎么捞纸后,刘盈迫不及待地将纸絮捏成小团扔进抄纸槽里。
无名用一根大木杵不停地搅拌,直到纸絮全都化开,纸浆纤维全游弃地悬浮在水中,这才和闳翁两人抬着竹帘放入水中,左右摇摆两下,再抬起竹帘,看到竹帘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湿纸页。
樊伉点了点头,虽然这纸的颜色略黄,而且颗粒有点不均匀,但确实是纸。
樊伉将竹帘挂了起来,拿了一块湿布轻轻挤压,将湿纸页里的水分挤压出来,然后将纸从竹帘里分了出来,贴在隔壁屋子的炕上。
他没有建烘壁,这几天一直烧着炉灶,炕上的温度不高不低,用来烘纸挺不错的。
刘盈睁大了眼。
一堆稻草又泡又蒸之后,居然会变成像丝绵一样的絮状物,实在是很神奇。
“接下来怎么做呢?”刘盈兴致勃勃地问道,对樊伉口中说的那个像丝帛一样薄的竹简更加期待了。
“接下来我们先去吃饭,等着干了之后就成了。”樊伉拍了拍手,心中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从今天起,他也是个手工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