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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这时也凑到了凤羽珩身边,压低声音同她说:“是文宣王府嫡出的舞阳郡主,闺名玄天歌。”想了想,又补充道:“文宣王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也是如今还活在世上的唯一一位兄弟。”
凤羽珩了然,怪不得底气这么足。
凤瑾元其实早就有些心理准备,沈氏既然一早就报上凤府名号,对方却依然骂她骂得毫无顾及,那就只能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对方是江湖中人,根本不懂凤府代表什么意思;第二种,也就是凤瑾元最不愿意见到的一种——对方比他品阶高。
想他身为当朝左相,正一品大员,可以说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人他肯放在眼里。
可就偏偏有一类存在特别要命:皇亲。
而他最近还偏就总是招惹到皇亲。
这不,又来了。
“哟,凤伯伯,您可算是肯露面了。”那站在马车上的舞阳郡主对凤瑾元也颇有几分不待见,“本郡主还以为您就准备一直躲在马车里,任您的夫人骂我母妃呢。”
凤瑾元一听头都大了,舞阳郡主这话的意思是,文宣王妃也坐在马车里?
他赶紧搀着老太太一并上前,冲着舞阳郡主深施一礼:“不知郡主在此……”
“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舞阳郡主打断,“这些臣不臣的话跟我母妃说去,我就问你,这只猪凭什么跳脚骂我们?是看本郡主好欺负还是看我母妃好欺负?亦或是想挑战一下我父王的威信?我们到皇宫里都是可以坐马车的,本郡主长这么大,皇帝伯伯都舍不得责骂,凭什么在宫外要受一只猪的欺负?”
她张口闭口就是一只猪一只猪,凤瑾元和老太太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可却什么也不敢说。
莫说先开口骂人的是沈氏,而且骂出来的话可比舞阳郡主难听多了,即便是人家文宣王府的过错,他们当臣子的小胳膊能拧得过皇上胞弟的大腿?那不是扯么!
凤瑾元二话不说,冲着马车就跪了下来,连带着老太太也跪了下来。他们这一跪,凤家其它人也不好再站着,赶紧也跟着跪了下来。就听凤瑾元带头道:“不知王妃与郡主在此,臣凤瑾元代罪妇沈氏向王妃郡主赔罪,还望王妃宽恕。”
老太太也跟着说:“是老妇管教不严,请王妃恕凤家不敬之罪。”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打着颤的,她现在开始怀疑凤家的灾星不是凤羽珩,而是沈氏。就像今日这事,与人家凤羽珩有什么关系呢?沈氏就是个祸害!
马车里头的人久久不语。
而原本还叫嚣着的沈氏也蔫巴了,又是个妃被她给惹了,虽然只是王妃,可她做一品官的夫人这么些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当今圣上就文宣王那么一个弟弟不说,他自己生了九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就文宣王府上有一个嫡出的郡主,那宠得跟什么似的,据说等到十五岁及笄就要封为公主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被她给骂了,还骂得那么难听。更要命的是,马车里还坐着人家的娘!文宣王的正妃!
沈氏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沈氏?”终于,马车里有声音传了出来,还是那样高贵沉稳,“凤相,这沈氏是你的妾?”
凤瑾元嫌恶地看了沈氏一眼,无奈地道:“是臣的正妻。”
“恩?”文宣王妃发出一声疑问,“凤家的正妻不是姚芊柔么?姚太医的女儿当年嫁入你凤府时,我还曾亲自上门为她添妆。何以几年不见你的正妻就换了旁人?”
沈氏恨得牙都痒痒,这么多年了,为何在外人眼里她还只是个妾?
凤瑾元也颇为尴尬,凤家后院儿的这个事他一直以来对外都不太好意思说。不管姚家怎么样,毕竟皇上没下旨祸及已经出嫁的女儿,他们家却急匆匆的将人家赶下堂,还送到大山里整整三年,这话眼下要怎么说出口来?
“哼。”见他久久不语,马车里传来一声闷哼,“那么好的芊柔你不要,却抬这么个东西坐上主母位置,敢问凤相,家都治不好,如何治国?”
这句话说得可太重了,凤瑾元也皱了眉,沉下脸回道:“臣一介文人,对打理后院锁事的确不算精通,请王妃见谅。但朝中之事,臣可一向都是不含糊的。”
“是么。”那王妃完全无视凤瑾元的不乐意,反到是跟自家女儿唠起了闲嗑:“天歌。”她叫着舞阳郡主的闺名,“你皇伯伯前些日子还说想你来着,待我们从普渡寺回京,你记得进宫去看看。”
“母妃放心,天歌记得了。皇伯伯最心疼天歌,从小到大都不舍得打骂一下,记得小时候父王闲我淘气骂了两句,皇伯伯气得两个月不肯让他上朝。如果皇伯伯知道今日有人指着天歌的鼻子骂天歌是贱人,一定会把那人活剐了的。”
“郡,郡主!”沈氏吓傻了,“郡主我错了,我没有骂你,我是骂我自己呢!我是贱人,我是个大贱人!”
沈氏哪里还顾得上脸面,她哪里还有脸面!惹了妃子或许还能有条活路,但如果皇上她都给得罪了,那不只是她得死,只怕沉鱼和子皓也活不长啊!
“郡主啊!”沈氏嚎啕大哭,“我知道错了,求郡主和王妃开恩,我真的知道错了。呜……”
舞阳郡主看不下去了,“母妃,一只猪在我面前哭,真恶心。”
文宣王妃的声音马上传出:“那就把她赶回猪圈里。”
话音一落,立即有两名侍卫上前,拖着沈氏就扔回马车上。
凤瑾元也被舞阳郡主的话给吓怕了,老太太则早就跌坐到地上。
皇上宠爱舞阳郡主的事人人皆知,虽说还没到宠爱九皇子那种程度,但那也是不容人挑衅的啊!就像人家郡主说的,皇上都舍不得骂她,今天让沈氏给骂了,凭什么?
“臣,叩请王妃郡主宽恕。”凤瑾元觉得脸都被人家踩到脚底下了,堂堂正一品大员啊,居然就为个女人家家的事要受这般屈辱。
老太太这时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对了,姚氏在!”她用肘间撞撞凤瑾元,“快,快让姚氏出来给王妃请安。”
凤瑾元也反应过来,赶紧小声招呼下人,“把姚姨娘请过来。”姚氏与京中许多贵人都有交情,这个他是知道的。毕竟姚家几代都是御医,根基太深了。
凤羽珩瞧见这番小动作,心下不痛快起来。凭什么沈氏捅了篓子要她的娘亲去收拾残局?她爹跟奶奶想得真美啊!
“娘亲。”她拽了下姚氏的衣袖,“人家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实话实说,没必要为任何人掩饰。”
姚氏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阿珩的。”
有下人将姚氏带到文宣王妃的马车跟前,那舞阳郡主看了姚氏一会儿,到是主动蹲了下来,然后巴巴地问姚氏:“您是以前那个柔姨?”她生得比凤羽珩早两年,那时姚家还兴盛着,姚氏与文宣王妃走得极近,舞阳郡主出生之后她每月都能见到好几次。直到三年前突然去了西北,才断了联系。
此刻听见舞阳叫她柔姨,姚氏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掉了下来,难为这孩子居然还能记得她。
“柔姨别哭呀!”舞阳郡主急得直给姚氏擦眼泪,“柔姨你这么多年都不来看天歌,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傻孩子。”姚氏的泪根本就止不住,“柔姨每天都想着你,只是柔姨这些年去了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京城。”
马车里也传来一声叹息,终于有小丫头将车帘子掀了起来。只见里面一个穿着常服的贵妇走了出来,在下人和舞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她年长姚氏几岁,两人从来都以姐妹相称,久别重逢,四目一对便抱头痛哭。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跟着抹眼泪。
凤家老太太又在心里后悔当初决定做得太草率了,如今想想,沈家能给凤家带来财富,可姚氏却能给凤瑾元另外的一种支持啊!
“妹妹什么也不用说,姐姐都懂。”终于止住哭声,文宣王妃拉着姚氏的手,狠狠的瞪了凤瑾元一眼,再一偏头,直接往凤羽珩和凤子睿那处看去。
姚氏赶紧冲她们招手,见凤羽珩拉着子睿走到近前,这才说:“姐姐你看,阿珩和子睿都长这么大了。”
凤羽珩从未见过文宣王妃和舞阳郡主,原主离开凤府之前是嫡出的大小姐,凤家每日都为她安排了学不完的功课。再加上原主也是个医学爱好者,只要稍微有点空闲就一头扎到姚家去缠着姚老太医学医理,哪里有时间跟姚氏去串门子。
姚氏那时到是经常跟她提起文宣王府,但原主那性子,从来与世无争,更不喜跟权贵打交道,多半都是一笑而过,根本就没上过心。
却不想,如今竟是在这般光景下,由她凤羽珩的灵魂替代原主来见这一面。
她拉着子睿款款下拜,不生不疏,开口就道:“阿珩见过郡主姐姐、见过王妃。”
文宣王妃笑道:“这孩子,跟天歌叫姐姐,怎就跟我叫起王妃了。”
姚氏也道:“阿珩,叫岚姨。”
她便再重新拜过:“阿珩见过岚姨。”
凤子睿也学着她的样子跟着行礼,却是像模像样地双手抱拳,像个小大人,直哄得文宣王妃又是哭又是笑。
总算是冲淡了些多年离别的思念,这才又冷眼瞅了瞅凤家一众人,面色一沉,王妃的架子又端了起来:“当年家父突发疾症,是姚太医将妙手回春,将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我们叶家从此便视姚家为恩人,凤相,这事你可知道?”
凤瑾元神经一颤,叶家?云麓书院的山长、帝师叶荣?
冷汗瞬间湿透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