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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木布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很想立刻冲过去叫那个少年赶紧逃走,他刚刚听到了聂磊和周耀的争论,知道这一次周耀这个杀神不是要杀光这里的牧人,这小子只要不抵抗或是逃走也就没事了可惜一切都晚了,俄木布洪看到枪口喷出火光,那个骑在马上的蒙古少年胸口迸出血花,强撑着在马上不掉落下来,可等他的脸变的惨白之后,少年终于从马上坠落下来,在他身后是妇人惊天动地般的哭嚎声。
“我的天,他怎么这么蠢”俄木布洪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下。
这个时候的他还想不明白,一个民族如果都是他这样的识时务的贵族,而没有一个那种敢于在绝对劣势下抵抗的少年,整个民族存在的基础也就不复存在了。
“杀!”
虽然新命令是放过妇孺,对男子也是以活捉为主,但只要牧人们稍微露出可能抵抗的姿态,枪骑兵们便是毫不留情的夺取其性命。
一个男子没有听从命令蹲下,可能是太过于害怕,但枪骑兵们不会有功夫判断,这样的情形下杀戮也不会破坏军人的荣誉感,况且追杀过去的老钟可能还很享受这种杀戮。
马刀挥斩,人头向天飞去。
一个小女孩站在草场中间,四周是不少具趴伏的尸体,卢四看到了,策马在这个小女孩身边转圈,防止杀红了眼的同袍顺手取了她的性命。
四周的毡包燃烧起来,出刺鼻的味道,黑烟袅袅升起,和暮色时升起的白色炊烟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时周耀策马到前方,聂磊等军官跟随,俄木布洪也跟了过来。
这一片牧场已经被洞穿,骑兵们开始寻找躲藏的牧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赶到一起,蒙古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命运生在他们身上,人们出悲泣,有一些信佛的跪下祈祷起来,这是一片大牧场,有几个喇嘛也在人群中,他们竭力安抚着哭泣的人群,喇嘛们并不慌乱,和裕升在去年的战事里表现的十分明显,只要喇嘛不给他们捣乱,彼此可以相安无事。
骑兵们也被禁止私自掠夺财物,这在去年就是严禁的,放火烧杀之后再抢掠,那和马贼就没有敬别了。
当然去年的马贼也有额外的赏赐,比军饷要丰厚的多,原因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耀心有明悟,又看了聂磊一眼,他这时转向将士们,喝道:“先不管要人,把牛羊群和马匹赶在一起要是死了一头羊,今晚你们就别想吃一口肉。”
枪骑兵们都习惯了团指挥的风格,周耀并不凶恶,最少表面是这样,就现在叫嚷时也不象别的军官那样满嘴脏话,大喊大叫,但他说不给你吃肉,那就别想喝到一口带荤腥的肉汤,在这种威胁下,将士们都分外谨慎小心,不少没有被指挥的将士也纷纷上前,把诺大的牧场中的羊群和少量的牛群,马匹都赶在一起。
所有人都对眼前的战果感到满意,羊群最少过三万头,正在吃草长膘的时候,看起来很肥壮,马匹还有些瘦,但数量很多,应该也有过千,牛的数量最少,但也有好几百头。
这是一笔不菲的财富,特别是耕牛和马匹,比羊要金贵的多,牛价早就涨了,就算和裕升去年弄到不少牛,耕牛的数字仍然严重不足,想想看这一年要开出几十万亩地,这是最低的目标,就知道需要的耕牛数字有多大。
因为和裕升的大量购买,连大同宣府一带的牛价都涨起来,甚至影响到了京师。
“好好照料。”周耀指派了整整三个连队负责照管这些牛羊,军政司的人会在几天后赶到,军队把牛羊移交出去,记录下数字,大功一件就到手了。
“弄五十头不,一百头羊出来。”周耀又吩咐道:“煮羊肉,喝羊汤。”
这一下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天黑之前,战场基本打扫干净了,该烧的毡包都烧光了,枪骑兵们自己携带着帐篷,随行的轻便马车里装着不少油布帐篷,质量不比牧民辛苦搭起来的毡包差,最少防风防雨没有问题,至于狼群,几千人在这里,狼没有蠢笨到打这些充满血腥气和杀气的军人的主意。
炊事辎兵们没有用炊车做饭,他们在一个土坡前挖了几十个灶眼,放上大铁锅,抽调了一些枪骑兵过来帮忙,众人有说有笑的杀羊剥皮,皮子当然要尽可能的完整,一件整羊皮的袄子也要卖二两银子一件,绝不能浪费。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和肉香气混杂的味道,卢四感觉自己简直一点胃口也没有。因为已经打完了仗,骑兵们都脱了铁甲,有人还留着内里的锁甲或是棉甲,以防突情况,更多的人脱掉了所有的披甲,只穿着军袄或是干脆脱到只留下里衬。
肉煮好后,骑士们开始用铁罐子打了肉和汤,分食起来。
老钟一屁股坐在卢四边上,一边大口喝汤吃肉,一边道:“小子,赶紧吃赶紧喝,不然你怎么回复体力。”
他又狠狠咬了一大口,眉开眼笑的道:“他娘的,去年在草原吃了半年多羊肉,心说这辈子再也不吃了,现在吃起来感觉还是很香,人真是贱皮子。”
卢四摇头道:“实在有些吃不下”
话音未落,老钟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用力很大,打出啪的一声巨响。
四周的骑兵们都看到了,老兵们还在吃喝,新兵们都望着这边。
“我不知道你小子怎么得的勋章,”老钟打完了又坐下喝汤,卢四摸着脸颊一脸茫然,老钟淡淡的道:“要想不替你那块勋章丢脸,就赶紧给我吃喝起来。当兵的不仅要能打能杀,还得能吃,吃不下,下一仗你就挥不动刀,你要么现在就说退伍回家种地,要么就他娘的给我狠操起来。”
卢四没有说话,端起自己的罐子,大口吃喝起来。
“哼,”老钟满意的哼了一声,接着嘀咕道:“周大牛这狗日的,以老子对他的了解,下一仗准定还是派我们去。”
天黑之前,大半的骑兵都获准休息,同时要派出两个连的骑兵往前方戒备搜索,派出的骑兵将整夜不眠不休,直到一两天后有轮替的连队派出去接替他们。
这一片牧场是十分重要的大牧场,白天战斗时的北虏还有很多残部逃走,他们满怀愤恨和怨气,可想而知不会退的很远,应该会抓住一切机会试图袭扰枪骑兵,派出去的连队必定会在困倦疲惫和体力消耗中再面临骑兵游击骚扰战的困扰。
果然在将近天黑时,塘马送来了新的军令,两个在白天奋战过的连队被派出了夜巡任务,他们的任务时间将维持到明天晚上,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这意味着到明天天黑前他们不会有任何休息的机会,最多可以有几次短休,更多的时间将会用来巡逻和战斗。
这里距离西套地区也近,很有可能套部蒙古会过来一些生力军,敢战的北虏披甲精锐和大量的牧民。
一旦遭遇就只有相机而动,敌人数量过多的话就得可耻的撤退了。
短短时间,连续做战,疲惫状态下行军,撤退或是逃跑,甚至是逃命。
两个连队指挥一个是马贼出身,他是一脸的无所谓,这种强度的做战当然比训练要辛苦的多,但身为马贼,这样的事经历多了,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另外一位却是在李庄的军官学校出来,当然也经历过多次实战,他感觉周耀做的有些过份,但军令就是军令,这个连队指挥打算在战后向军法司投诉,请求开军法合议庭讨论周耀的指挥,当然不管结果怎样,这个连指挥是没有办法在枪骑兵团呆下去了。
暮色之中,略嫌疲惫的枪骑兵们翻身上马了,他们打着火把行进,灰色的军袍和红色的军裤之下是长长的黑暗,战马倒是换过了,精神抖擞,马蹄翻飞,战马忍不住小跳着行进,它们很想急驰骋,然而骑士们感觉疲惫,他们不停的勒紧缰绳,把激动的战马调教的听话一些。
远方是还在燃烧的毡包,天幕低垂,星空很低,好象比人们的视线还低的多,似乎有很多星星触手可及,透过熊熊烈火,可以看到地上还有些没来得及收捡好的尸体,他们趴伏在草地上,草原上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有这些尸体和燃烧的烈火在无声的控诉着什么。
“看吧,”老钟看着一脸疲惫的卢四,颇为得意的道:“我就是说狗日的周耀就是这风格,用哪个连队就是往死了用,用过一回后部队要死不少人,但剩下的几乎都可以当成可用的老兵了你小子要是不吃饱喝足,现在哪来的精神体力顶,早就翻下马去了。”
卢四没有回答,他抿了下嘴唇,看着远方燃烧中的烈火和死人,在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最深刻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