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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倒要看看他作何决定。
看热闹的自然不嫌事大。他们也大多并不在乎事情的结局怎样,只是凭着一时的兴起掺和掺和倒也罢了。
双儿年纪小,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彼时,只知道紧紧抱着她的父亲,生怕这一撒手,就成永别了。
而她的父亲呢?
相比较于失而复得的短暂开心,那双不大,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中,闪烁着的分明就是慌乱与不知所措。
他尴尬地挤出笑容,推了推凌玥递过来的小小银锭:“双儿她跟着我们也是受苦,姑娘倒不如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夏桑鄙夷地翻起了白眼:“我家姑娘不缺下人。”论真正得力知心的下人,只有她和知秋两个人。
很期待他说出另一番言辞来,但如今的这些话已然成为不争的事实。
凌玥重新将手中的银锭塞回荷包里,并从发髻间取下所有的珠花簪环,齐齐扔到了对方的粗布麻衣上:“既然是你主动放弃,那我希望你自此以后断个干净。”
“诸位,都瞧见了吧。”苏云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凌玥身后:“孰是孰非,可不是靠着上下两排牙齿一碰就可以有定论的。”
凌玥回过身来,看到苏云起脸上虽然笑容依旧,但明显带着不快。还有自小在军营中长大的那种威严,生生截断了那些絮絮不止的闲言碎语。
心中紧跟着就是一暖:“你怎么来了也不帮忙?”
苏云起这才收起面对众人疏离的模样,看向凌玥:“如果我先出手的话,怎么会知道玥儿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与你逞口舌之利。”凌玥看了眼仍然跪在地上的男人:“你怎么还不走?”
男人用那双满是老茧的脸摸了摸双儿泪痕未干的脸蛋,话语里依依不舍:“爹走了!”
“切,假惺惺。”夏桑一把拉过双儿,藏在自己的身后。
凌玥也是不耐烦得很:“你要是还不走,我就赶人了。”机会不是没给过他,是他自己不珍惜。
那么,现在做出这样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合着恶人全是她?
“爹,爹!”双儿哭得眼睛也肿了,嗓子也哑了。
可是,那人的背影说远就远,渐渐在一片泪眼模糊中变成了一颗毫不起眼的黑点。
“我恨你,你还我爹爹,还我爹爹。”双儿的小拳头砸在凌玥身上不痛不痒,更何况,一直有夏桑拉着,倒也没什么。
凌玥知道双儿还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情并不能明辨是非。
她理应是没有道理和一个幼童计较的,可是明明错不在她啊!为什么这些伤人的话语要让她来承受。
“看什么看,还不快都散了。”知秋一路小跑,直接护在了凌玥身前。
围堵得平阳侯府和将军府水泄不通的众人自觉热闹看了个够又没什么意思,这才纷纷散去。
“今天的事,我得谢谢你。”凌玥情绪十分低落,但面对苏云起的仗义直言心里还是很暖和的。
“双儿的事,你怎么打算?”苏云起看了一眼哭得早已精疲力尽的双儿,也为凌玥感到头疼。
凌玥定定地看向苏云起,仿佛她看得越认真,越能证明自己远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刚才的烫手山芋都接了,没有道理往后就退却了。”
至于办法嘛。慢慢来,总会想到的。
五六岁能有什么记忆,熬过这一段时日,双儿自然而然就淡忘了她的那一双寡情薄意的父母。
“不如交给我。”苏云起看着她竭力摆出坚强的样子,却又不忍心戳穿,倒不如替她担过来。
奇怪的一腔心思一起就难以停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能判断出她的音容笑貌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辛苦的伪装。
“你?”凌玥不相信:“不说你们家是初到京都,你一个男人,心思能有那么细?”
照顾孩子可不能找一个动辄就“小爷”、“小爷”不停地挂在嘴边的人。
苏云起将双儿用右手捞起,固定在怀里,避免她继续闹腾:“我可没说过是我照顾她,我认识的人再怎么样都比你这个闺阁女子认识的多吧。”
从这字里行间似乎看到了曙光,凌玥乘机追问:“难不成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祖父麾下有不少将士都是少时便追随他的,如今上了年纪,建功立业者不少,但成家有后者却是寥寥无几。”苏云起故意顿了一顿。
揉揉双儿的发髻,才笑道:“双儿这么聪明伶俐的,就军队里的那些人喜欢还来不及。所以,这事你啊完全是多虑了。”
凌玥点头:“这回还是你想的周到。”
双儿需要的不是一个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靠山,而是一个能呵护她的亲人,甚至是一个温暖的家庭。
“那,就拜托你了。”凌玥微微颔首,就要离去。
苏云起见状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前,挡住了凌玥的去路:“怎么说也是你救了她,还不和她道别一下?”
凌玥似乎有点犹豫,摇摇头:“不了吧。”
一句话说完,始终连个眼神都不曾看过来,就带着两个贴身的丫鬟匆匆离去了。
好像是惧怕什么,迟疑什么,所以才在躲避什么。
没了千万花朵竞相争艳,瑾瑜园里的草木再也不能绿得悠然,只有抬头入目而来的一缕阳光明媚异常,晃眼得很。
凌玥拉开亮格柜下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面镜面斑驳的铜镜来。
“哎哟,姑娘,你怎么突然把这玩意儿给找出来了?”柳嬷嬷忍不住笑起来:“这都多久的老物件了?”
凌玥摸了摸铜镜背后横亘着的裂纹,有些晃神:“好像是很久没拿出来过了。”
柳嬷嬷说的是铜镜本身很有些年头,而凌玥说的却是她自己许久没有拿出来过了。
二人阴差阳错,却也搭得上话。
“来,嬷嬷给姑娘擦擦。”柳嬷嬷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块抹布。
凌玥拎起抹布的一角,在柳嬷嬷眼前晃了晃,“这抹布您还留着呢?”
柳嬷嬷接回半空的抹布,顺势擦了擦铜镜,就道:“那可不,这上面的胖头鱼就是姑娘第一次学会刺绣的时候绣的。”
满屋子的丫鬟笑得前仰后合,凌玥顿觉下不来台,通通哄走:“去去,瑾瑜园的活儿还是太少了,对不对?”
知秋带头将所有的丫鬟赶走,自己却凑了过来:“要不是嬷嬷特意提过,婢子还真不出来这是条鲤鱼呢!”
“就知道寒碜我!”凌玥看了看上面的胖头鱼,确实不像别的女儿家手下生龙活虎的金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