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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孙笑烦躁地走了两步,被陆渊拦住后停下,“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后,你就不要再继续跟着我了,可以吗?”
“可以。”仅限今天。
“反正那个人不是我,所以你想和谁结婚,都和我没关系。你哪怕明天对着全世界出轨,我也不会介意。”孙笑甩完狠话,深吸了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渊的视线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她的后背上跟了一路,直到孙笑坐上车才消失。
“进度比想象的还快。”孙笑没急着发动车子,她照了照后视镜,自言自语,“都说男人是视觉生物,果然诚不我欺。”
镜子里的年轻女孩皮肤白皙长相乖巧,委屈狠了的时候眼角鼻尖都是红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孙笑对着镜子试着摆了个倔强的忍眼泪表情,发觉卢静这张脸还真的非常适合走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路线,噗嗤一笑,按下了汽车的启动键。
这天孙笑掏出手机在朋友圈里发了张图片,是个通体散发着刺眼绿光的表情包,上面写着“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这指向实在太过明显,即使陆渊没有孙笑的朋友圈,也还是有好事者很快发了截图给他,附了刷过半个屏幕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渊皱着眉点开截图看了一眼,没多话,更没生气,他打字回复,“把她微信给我。”
“咱们圈子这么小,你还能加不到一个卢静?”对方手速很快,信息一条连着一条,“晨子、许三、圆圆……你找和她玩的好的哪个不行?结婚一年多连个微信也没有你也挺牛啊?话又说回来了,你就算加她,她难道会通过申请?”
对方说了这么多句,陆渊就回了他三个字,“给不给?”
“不给。”对方得瑟地发了个表情包,“你别急,过两天我就回S市,回来我给你当狗头军师,保证解决任何历史遗留问题!”
陆渊打了“不需要”三个字,又一格一格地删掉,回他,“喝酒去。”
对方干脆地应了下来,“行。所以那个上大学的小姑娘,最后你还是要原谅她?”
是不是要原谅葛红袖?这事儿陆渊真不知道。葛红袖这两天一直在锲而不舍地联系他,本人的电话打不通,就从司机助理到秘书全部骚扰一遍,前两天也许是落不下面子,但今天发给陆渊的短信里已经写明她明天下午会到公司等他下班,显然是已经下过决心了。
但陆总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烦恼就会不去上班!他当然是机智地选择了提早好几个小时下班。
葛红袖打扮完毕到陆氏楼下等了许久,天都黑了也没见到陆渊下来,不顾阻拦冲进电梯上到陆渊的办公室之后发现空无一人,才知道前台一直说“陆总不在”这话并不是敷衍之词。
葛红袖不忌惮把事情闹大,公司里自然很快就传起大老板的八卦来——要知道,一个多月前大老板和前妻吵架见红的事儿也就是在陆氏大门口发生的,一场狗血家庭伦理年度大戏,身为近水楼台的吃瓜群众怎能不关注?
这些员工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富二代小分队砸钱拿到的消息自然更加详细。他们不仅拿到了葛红袖的酒店账单——对,那家酒店的小开就是赵晨——还查到了葛红袖签证已经过期的事情。
“她这是不是已经算大学辍学人士了?”赵晨哇了一声,啧啧称奇,“本来可能只是想去美国镀个金,感受一下纸醉金迷,然后发现自己没满二十一岁都不能喝酒……呃,不对,这是许三的经历,葛红袖应该是先被爆出插足别人婚姻,接着被学校开除,现在连美国也回不去了?”
许三翻了个老大的白眼,“你懂什么?只要她能紧紧抓住陆渊这棵摇钱树,哪怕她初中都没毕业又怎样?反正陆渊乐得给她花钱。”
“陆老板不是还冻结着她的□□吗?她酒店钱都只能用身上的现金付了十天,现在天天去公司堵陆老板呢,我恨不得找人天天把陆氏门口那个监控摄像实时同步到我手机上,就怕错过好戏。”
“我怎么觉得这年头小三智商都不高……”
“那可能是因为智商高的小三都细心低调到根本没被爆出来。”许三一针见血。
孙笑边画画边听着这群人不务正业,倒也多了个消息获取途径。
“静姐!”圆脸的女孩子又快步凑回了她身边,问起另一个头等八卦,“听说今天晚上唐小柯邀请你去电影院约会?”
“谁说的?”孙笑停笔擦了擦手,才说道,“还有其他人在的。”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告白啊!”圆圆很兴奋,“那是不是代表……他有希望?”
“我和唐柯是朋友。”孙笑第九十九次耐心地纠正她,“不要瞎起哄,下次我真的要教训你了。”
圆圆吐了吐舌头,显然一点也不害怕孙笑的威胁,“为什么不啊?你看唐小柯,不比陆老板那个眼瞎的好十倍?”
“喜不喜欢,是很主观的事情,和这个人好不好没有关系。”
如果可以随便挑个人谈恋爱,那谁都知道唐柯是个比陆渊好十倍的人选。奈何卢静死心塌地地喜欢陆渊,而孙笑又只能选择完成卢静的心愿,唐柯再好,也不能让她完成任务。
好在陆渊虽渣,但调|教调|教还是有救的,只是调|教的过程可能有点长罢了。
比起孙笑曾经遇到过的几个大变态,陆渊可以说在她眼里一直散发着圣母般的……绿色光芒。
“我真不懂陆老板,都被绿了,为什么还护着她?”圆圆捧着脸叹气,“想当年你们刚结婚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你们会是颜值爆表又强强联手的一对完美夫妻呢。”
孙笑正在清洗画笔,听到这里,不自觉地柔和了眉眼,“是啊,当初我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如果不是卢静抱着能改变陆渊态度的幻想,她又怎么会死缠烂打威逼利诱地让陆渊和她结婚?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卢静本身并不是没有任何责任的。
——
再说回葛红袖这边,在坚持不懈的三天蹲守之后,她终于堵到了被一个紧急会议拖住脚步的陆渊。
在被晾了近一周之后,葛红袖终于学乖了一些,她没有冲上前去质问为什么陆渊会对她进行冷处理,而是站起身,摇曳生姿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似撒娇似抱怨,“我等你好久了,怎么才下来?”
陆渊侧脸盯着葛红袖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能狠下心把手臂抽出来,他不冷不热地问,“找我有事?”
“我想见你,算不算有事情?”葛红袖微微一笑,“今天我请你吃饭,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有钱?陆渊这么想,但他没问出来,而是在一楼大堂扫视了一遍,发现在场的员工立刻纷纷撇开眼光假装自己没有在看八卦,皱着眉决定先把葛红袖从这里带走。
——他和葛红袖见面的消息,恐怕用不了第二天,今天晚上就能传到孙笑耳朵里。
……嗯?
陆渊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这个思路有什么不对,葛红袖就亲密地将身体贴了过来,“在想什么?有没有想我?”
“……”陆渊终于还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有什么事情车上说吧。”
葛红袖虽然有些不满陆渊的冷淡,但目的左右还是达成了,她抿着笑容跟在陆渊身旁,两人一起上了车。
前台偷偷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葛红袖钻进车里的照片,转手就发给了赵晨。
所以说,八卦传播的速度,远远超出陆渊的想象……
对孙笑那边信息更新效率一无所知的陆渊上了车,极其冷淡地和葛红袖拉开了距离。后一步上车的葛红袖不以为意,对司机说了个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里用眼神请示了一遍老板,才启动了车子,心里嘀咕,这场三角恋他真是越看越不明白了……
葛红袖侧了侧身,主动握住了陆渊的手,轻声说道,“我找了你这么多天,其实最重要的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那天因为气急,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知道,不论我是处于什么样的理由做出了那些事情,都一定伤害了你的感情,所以我应该选择道歉、承担责任、寻求原谅,而不是就这样胡乱发脾气还把责任推到你身上。”
这是陆渊这么多年从葛红袖嘴里听到的,姿态最低的一段话。他不由得转脸看着葛红袖的表情,见她垂着眼睛,眼下带着粉底也盖不住的黑眼圈,心里微微一软。
这毕竟是他宠了七年,什么事情都听之任之的小姑娘啊。无论如何,他至少都该将她从那条歧路上带回来。
葛红袖想到自己身无分文的状态,给自己鼓了鼓劲,继续真情实感地道歉,“我明白我错了,真的,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对你造成的伤害,我没办法把我的过去一笔抹掉……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承诺你,从今以后我会待在你的身边——你一个人的身边——绝对不会再头脑发热去干那样的事情。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会永远是属于你的。”
司机打了个寒战,趁着红灯,偷偷抚平自己的鸡皮疙瘩。
“……所以陆渊,你还要我吗?”葛红袖楚楚可怜地抬起头来,给了陆渊最后一击。
八分美女梨花带雨地对你道歉求原谅,还希望你不要抛弃她,许诺以后永远会陪在你身边……说实话,这场景十个男人里有九个把持不住,陆渊就是剩下的哪一个。
“别哭了。”陆渊叹了口气,他把手抽出来,替葛红袖擦了擦眼泪,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葛红袖拍开陆渊的手,不管不顾地伸手猛地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了陆渊怀里,声音带着倔强的哭腔,“我不!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干净不纯洁了?你是不是嫌我脏?我也不想这样的啊!我只是想惹你生气,我本来没有打算和他真的上床,可是进了房间里他突然就朝我扑过来,他的力气太大,我挣扎反抗都不是他的对手……陆渊,我的第一次好痛,你知道吗?”
“女孩子要更珍惜自己的身体才行。”陆渊轻轻地拍了拍葛红袖的背,对她这幅全然开放任君享受的姿态却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意思,“以后不要再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葛红袖把脸死死地埋在陆渊脖子里,抽泣不已,“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如果你也不要我的话,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个成年人了,要更独立一点。”
“我不要!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陆渊无奈地把头往后仰了仰,假装自己是个大型吸水抱枕。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葛红袖的话,凭白生出些无趣来。
——这样的葛红袖,和以前的卢静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长得不太一样的菟丝花罢了。而葛红袖,甚至还比不上卢静喜欢他。
“求你了,原谅我好不好?”葛红袖不依不饶地想要从陆渊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我会改,真的,我一定会改!只要你给我时间留在你身边,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我只会看着你一个人,好不好?”
陆渊沉默了一会儿,而他的沉默让葛红袖觉得异常不安。
于是葛红袖抬起脸来,眼角还挂着眼泪,动作却十分准确又强硬地抓住陆渊的手掌,豪气地直接按上了自己的胸。
陆渊猝不及防之下被偷袭成功,手掌底下一片绵软的手感,成功地让他又愣住了一秒钟。
“我不漂亮?还是身材不够好?”葛红袖凑近了,烟视媚行地问他,“陆渊,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一直说最喜欢我了吗?那就要了我,让我完完全全地属于你,好不好?”
陆渊合该点头的,他一直以来都以为他等的就是葛红袖向他敞开心扉的这一瞬间,然而临到了这时候,他脑海里闪现的却是孙笑前天对着他怒声斥责的面孔,那样鲜活,那样令人瞩目。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停在旁边车道的那辆车打开窗户,探出的相机对着他们拍了一串照片。
“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自己可能会后悔的事。”陆渊果断把手抽出,动作温柔又带着点强硬地把几乎坐到自己腿上的葛红袖推回了后座上,“你向我献身并不是因为你想这么做。”
“我想啊!”葛红袖简直不敢相信陆渊拒绝了自己,“你以为我扑到你怀里,只是为了哭一场?”
陆渊把双手十指交叉到一起,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态度坚定地维持了自己的决定,“不行,我不能接受你。”
“陆渊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葛红袖尖叫,“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告诉我,你喜欢我,你会在我身后默默地等我回头,你说你会一直等到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天,你要我心甘情愿地和你在一起,现在我说我愿意了,你居然拒绝我?!”
“我很难相信你是喜欢我的。”陆渊冷静地说。
“我不喜欢你我为什么想和你上床?”葛红袖口不择言。
“但我也不是第一个,对吗?”陆渊深吸了口气,发觉自己从几天前开始居然都不怎么对葛红袖和别人开房的事情感到生气——难道这就是,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葛红袖?
“我……我说过了,那些男人都是我头脑一时发热、不,是他们强迫我的!”
陆渊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吩咐司机,“在前面停车。”
葛红袖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领会了陆渊的意思,“你要赶我下车?”
“去找你喜欢的人吧。”陆渊看着被他从灰头土脸带到光鲜亮丽的这个漂亮姑娘,前所未有的平静,“你和我都很清楚,那个人不是我。”
早就自戳双耳的司机迅速找了个路口停靠,他甚至还主动下车到葛红袖那边替她打开了车门,表情严肃又一本正经,“葛小姐,请。”
葛红袖咬了咬嘴唇,最后向陆渊确认,“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我走下这辆车,从此以后不论你再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再让你接近我的心了。你确定吗,陆渊?”
陆渊觉得自己思考了很久,但事实上他的回答用了不到半秒钟,“下车吧,红袖。”
葛红袖抹了抹眼角,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包,用力得指节都发白。她高傲地扬起下巴,“陆渊,这可是你说的,这是你唯一一次的机会,别后悔。”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陆渊没有反应,恨得咬牙,一转身就下了车,瞪了一眼立在车旁的司机,伸手招了一辆驶来的出租车。
车门被司机轻轻地关上,陆渊这才合上眼,轻声叹了口气,心头像是移走了一块大石,轻飘飘的却反而有些抓不住重心。他对重新坐到驾驶座上的司机报了个酒吧的地址,又掏出手机回了一条微信,“马上到。”
等陆渊到了他和那人常见面的酒吧里,第一眼就找到了损友——被狂蜂浪蝶围在正中间的肯定就是他。
“陆渊,”唐寅从女人堆里伸出一条手臂,大声招呼站在门口的陆渊,“这边!”
陆渊见怪不怪地走过去,伸手松了松领带,瞥了一眼莺莺燕燕,挑眉,“还需要我出手?”
唐寅耸了耸肩,对着身边的女人们摊手,“美女们,今天我是陪这小子来借酒消愁的,下次再来和你们玩儿吧。”
女孩们也没有多纠缠,一个个嬉嬉笑笑地和唐寅告了别就离开了。有中意陆渊的这一款的还临走前给他抛了媚眼。
唐寅靠在沙发上,举着酒杯打量了陆渊一眼,哟了一声,“我看你艳福不浅,怎么反倒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
陆渊顺着唐寅的目光一摸自己的脖子,低头一看,手指上一抹艳色的口红,就是刚才葛红袖钻他怀里哭的时候蹭上去的,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皱着眉又擦了两次,确认擦干净了,才坐到唐寅身边,二话不说给自己倒了杯酒。
“什么意思啊?还讲不讲话了?”唐寅更加好奇了,他凑上去,死贱死贱地追问,“我听说你以前一直追着的那朵红玫瑰不是在公司堵了你好几天么?怎么,还是过不了自己头上绿帽子这一关?”
陆渊心想这才几天时间,八卦都传到国外去了。他仰头一饮而尽,给自己倒了第二杯,才慢悠悠地转着杯子问唐寅,“你知道你弟也掺和在这件事情里么?”
“小柯?”唐寅不以为然,“反正他野惯了,我们家没人管他,他要真喜欢卢静,能追到手,我们家是不会有意见的。”
陆渊沉默了两秒,换了个话题,“我觉得红袖更多喜欢的是我的钱。”
唐寅阴阳怪气地鼓了两下掌,“七年了,你终于回过神来了,不容易啊我的老朋友,我都想给你个烂橘子了。但我要纠正你一点,她不是‘更多地’喜欢你的钱,而是她只喜欢你的钱。”
“我刚刚拒绝了她,”陆渊回忆着刚才葛红袖的表情,“我想她不会再回来找我了。”
“那可未必,她现在还没有穷困潦倒,等无路可走的时候,也许还会希望你念着旧情借钱给她继续过好日子呢。”唐寅对于这两个人之间的金钱来往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毫不留情地奚落道,“不过也好,一刀两断,免得你越陷越深,七年摔一个跟头也足够你吸收教训了。”
“我更烦心的事情不是这一件。”
“离婚的事情啊?”唐寅更不屑了,“只要你舍得钱,财产分割能有多麻烦?你找的律师挺有经验的,还是说你舍不得多分给卢静一点钱?听哥说,这事是你理亏,卢珏那个死妹控不会让你好过的,这么一个多月来,你还不知道他能多疯?”
陆渊闷头又喝了一杯。
唐寅啧啧称奇地看着陆渊的举动,最后决定给自家小弟一个助攻,“这样吧,如果是钱的问题,我替你出,卢静要多分走多少?你尽管答应,我全都替你补上,保证你不会有任何经济损失。”
陆渊:“……你跟唐柯还真是亲生兄弟。”
“什么意思?他也这么说过?”唐寅咧嘴大笑,“果然是我亲生小弟啊!所以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想让离婚这事儿这么痛快地过去。”陆渊边理自己的思路,边慢慢地说,“就算我没有损失,也不想让她高兴。”
“你这真是个崭新的解题思路……”唐寅喷了,他竖起两根手指,“我问你两个问题,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回答我。第一,你到底想不想离婚?”
“离婚就是我提出来的。”陆渊皱眉。
唐寅不置可否,“第二,卢静跟我弟凑一对,你有没有意见?”
“那不可能。”陆渊直觉地否认。
“你别管可不可能,他们的人生还那么长,你个局外人能打包票?”唐寅不耐烦地翻白眼,“有意见,还是没意见,我只需要你回答这个。”
陆渊下意识地回答,“那也得离婚手续办完才行。”
唐寅啪地一声把酒瓶拍到桌上,盯着陆渊看了好一会儿,表情忒严肃。
陆渊不明所以,大大方方地让他看,“你还想问什么?”
看出陆渊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唐寅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边拍大腿边前仰后合,就差捧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陆渊也有这一天……等等等等,你让我先笑两分钟,这能是你人生一辈子最大的黑料你知道吗陆渊?”
陆渊黑着脸看损友发了一阵疯,忍住了把酒精泼到他脸上的冲动,“有话直说。”
唐寅笑了至少一分钟,之后他抖着肩膀看了一眼陆渊的脸,又破功趴回去继续笑了。
“……你再笑我可走了啊。”
“你走啊!”唐寅爽快地挥手,“你有本事就走,我保证你以后悔到肠子都青。”
陆渊的目光在唐寅和酒瓶之间危险地晃了几个来回。
唐寅注意到陆渊无声的威胁,这才直起身子,勉强憋住笑意,“这样,你想听过程还是结果?”
“少说废话。”
“那结论就是,你想吃回头草了。”唐寅说着说着又想笑,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才忍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不可能。”陆渊觉得愿意听唐寅瞎分析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你别急着否认。”唐寅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给陆渊又倒了慢慢一杯酒,显然不怀好意,“你听我仔细给你讲讲啊……就从你这喜新厌旧的破脾气开始说吧,我认识你多少年,我还不知道你?无论什么东西,你从来都是到手就失去兴趣,只有追不到的才会心心念念。还记得当年那套十周年限量发行的漫画不?当年没抢到的你后来花了百倍的价格从别人手里求购了回来,对吧?现在被你放在哪个角落你还能想起来吗?”
陆渊想了两秒钟,“某栋房子的书房里。”
“呸,早被晨子家小侄子拿去磨牙啃烂了,你就坐在旁边,压根没认出来那是你一掷千金买回来的东西。”唐寅记忆力好得出奇,翻起旧账来简直如数家珍,他兴致勃勃地继续说,“还有,当年那个很有想法的私人工作室,叫什么来着,极光?你一直想收购他们,但工作室创始人不愿意卖,你让人出了多少版收购案来着?花了三年时间,前前后后价格翻了几十倍?”
陆渊揉着眉心制止他继续往下说,“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对我来说确实是没有得到的东西价值更高,但你的结论不成立,因为我已经和卢静结过婚了,我也……拥有她的感情。”
“所以我说你懂个屁。”唐寅竖了根中指给陆渊,“你有个啥?卢静喜欢你的时候,你回应过她?没有吧?她单方面地喜欢你,当然也可以单方面地收回。要我说啊,你当时对卢静不屑一顾,就是因为她暴露了她喜欢你。要是你们俩真相敬如冰地当表面夫妻,说不好早就没葛红袖啥事儿了。”
陆渊越听越不是滋味,“我觉得你说得有点偏颇。”
唐寅愈发毒舌,“不,我就是这个意思,陆渊你犯贱,要人拒绝你、甩脸子给你看,你才会对对方感兴趣,不然你回想看看,当年你怎么喜欢上葛红袖的?你总不可能看她第一眼就一见钟情山盟海誓了吧?她那时候可还是未成年!”
“我……”陆渊语塞。
确实,一开始葛红袖在他眼里和任何其他公益项目中被帮助的人都没有两样。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关注这个不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感激不尽,也不在他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的女孩子。葛红袖似乎根本不觉得需要给他什么讨好的脸色,她永远是那么冷淡,也正是这份冷淡让陆渊一步一步地萌生了对她的感情。
“怎么样,是不是?”唐寅眉飞色舞,“哥分析的是不是很有道理?我早就知道你这性子,所以你跟我说你喜欢葛红袖的时候,我是不是唯一一个没有反对你的?因为我知道得很清楚,一旦葛红袖对你投怀送抱,你立刻就会失去兴趣。你这脾气啊,孤独终老一辈子吧,啊。”他重重地拍了陆渊的肩膀,又递过酒瓶,“来来,借酒消愁。”
陆渊心里乱得有八千根线头。他皱着眉将杯中酒干了,再度思考起唐寅的话来,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不情愿地承认了他说的都是真的。
葛红袖一旦主动贴到他身上来,他立刻就觉得“这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女人了”,随即没有了出手的兴趣。而开始对他不屑一顾的卢静,则又开始有了别样的吸引力,这简直就是当年的一次翻版。
唐寅吹着口哨再次给陆渊满上,“你看,明白了这个道理,就该学会放弃了,对不对?你能守葛红袖七年,现在开始算起就守卢静七十年吧,我看这小姑娘当我们家小柯媳妇挺不错的。你赶紧把婚给离了,她就能早日……”
“不行。”陆渊突然打断了唐寅,眼神十分冷静,“我想明白了,离婚程序还没走完,我要让律师中止程序。”
唐寅震惊了。他为了给亲弟铺路,说得口干舌燥,万万没想到居然起了反作用。他手忙脚乱地把酒杯重新塞回陆渊手里,“你肯定是喝太少了,来来来,多喝两杯你就会清醒过来,顺便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陆渊没拒绝,干脆地又喝了一大口,坚定地点头,“我很清醒。”
唐寅心里那个苦啊,都挂在他脸上了,“别啊,你明知道你一旦把她追回来,也会再次失去兴趣,何必祸害人家小姑娘一辈子呢?她在你身上已经栽过一次了,你真的忍心让她再栽一次?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人,要么是太蠢,要么就是心甘情愿,明白吗?”
“她可以拒绝我。”
“……那不就让你更起劲了吗!”唐寅一巴掌拍桌上,恨不能时光倒流,好让他把洗脑的这一番话给收回去,“你还有良心吗?人卢静好不容易从你这个泥潭里爬出来了,要开始新生活了,你怎么非想着给人家拽回去?”
陆渊没理会他的苦口婆心,他伸手叫来服务员,掏出自己的黑卡买了单,认真地告诉唐寅,“今天是你的话让我茅塞顿开,这顿我请。”
“我不缺这点钱,求你别谢我,把开了的再给封上行吗……”唐寅哭笑不得,“小柯能打死我你信不信?”
“卢静拒绝过唐柯,”陆渊蜜汁自信,“她只喜欢过我。”
“她被你伤透了心,才会答应和你离婚。”唐寅叹了口气,把残酷的现实掰碎给他看,“换作随便是什么人,再喜欢你,也被消磨干净了。现在因为葛红袖给你戴了绿帽子,你就回头去找她,你觉得她能接受?退一步来说,哪怕她真的愿意在你身上栽第二次,你觉得卢家人能点头?卢珏不会找人弄死你?”
“唐寅,你说你最清楚我的性格。”陆渊站起身来,扣上西装的纽扣,笑了笑,“那你应该很清楚,我真想要的东西,花再久也要弄到手的。”
唐寅想说点什么没能说出来,看着陆渊扬长而出,愣了几秒,挫败地把脸埋进手掌里,“麻烦大了……”
陆渊出酒吧时脑袋异常清醒。他掏出手机翻到卢静的名字,盯着手机号看了两眼,设置了特别铃声,但没拨出去,而是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上车之后一个电话打给了律师。
二十四小时服务的律师先生兢兢业业地接起大主顾的电话,“陆先生,您好。”
“我不想离婚了。”陆渊轻松地说。
刚刚还在想“又怎么了”的律师眼前一黑,“陆先生,我这里信号不太好,可以请您重复一下刚才说的话吗?”
“中止一切和离婚相关的手续,也不用再管财产分割的事情了。”陆渊看了看手表,“但等到明天下午再通知卢静的律师。”
律师强颜欢笑,“陆先生,虽然目前进展不太顺利,但只要您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能拿到令您满意的结果。”
“我最满意的就是不离婚这个结果。”陆渊斩钉截铁地说,“如果卢静坚持要离婚,而我不同意的话,需要法庭插手,是吗?”
“是的。”律师生无可恋地给他解答,“法院会酌情判决准许或者不准许离婚。”
“嗯,这方面你替我联系一下可能需要接触的法官。”陆渊强调,“我绝不同意离婚,明白了吗?”
在确认律师收到命令之后,陆渊又转头给助理打电话,“这两天你不用来上班了。”
助理大惊失色,“老板,你要开除我?我做错了什么?我要申请劳动仲裁!”
陆渊没理会他的耍宝,直接下令,“把葛红袖盯紧了,不要让她去找卢静的麻烦,和她谈好条件,送她出国吧。”
“……”助理立刻恢复了工作状态,“您的意思是,她以后都不必出现在您的面前,但是金钱方面不必吝啬,是这个意思吗?”
陆渊嗯了一声,自觉给助理开的工资还是值这个价钱的。
“好的老板,还有一件事情我借这个机会汇报给您。您和葛红袖在车上的照片被人拍了下来公开到网上了。我已经联系公司的公关部门进行处理,但我想该看到的人都已经看到了。”
“什么照片?”陆渊皱起了眉。他就和葛红袖见面那么十几分钟的时间,有什么照片能被人拍到,还需要公关插手处理?
助理轻咳一声,“老板,我现在就发到您邮箱,您可以看一下。我就先去办您吩咐的事儿了,跪安。”
他挂了电话,边发邮件边嘟囔:这三角大戏走向扑朔迷离,看起来葛红袖是真没戏了,难道老板还有小四?可这照片万一给葛红袖利用来推波助澜,那可不好办。
收到邮件的陆渊只看了一眼,就沉下了脸。由于车窗没有完全拉上,照片里两人的面孔清晰可辨,葛红袖梨花带雨地趴在他怀里,而他微微垂着脸,一只手还按在了她胸前的凶器上面。
陆渊深吸了口气,拨了赵晨的电话,二话不说,“把你的微信账号密码给我。”
赵晨从小被陆渊欺压到大,怂得没敢问原因,乖乖发账号密码发过去,在陆渊登陆的过程中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陆老板你要拿我微信干嘛呀里面没什么钱的……我那点儿家底你也看不上不是?”
“验证码。”陆渊懒得理他。
赵晨弱弱地把验证码报过去,随即就看到自己的微信被顶下了线,欲哭无泪,“陆老板我啥时候能再上线啊?”
“开小号去。”陆渊无情地挂了电话,打开赵晨的对话列表看了一眼,挨个点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孙笑。
往上稍微翻了几页聊天记录,陆渊就黑着脸发现赵晨早就唯恐天下不乱地把那张照片主动发给了孙笑。
而孙笑的回应也非常之快,就四个字:关我屁事。
陆渊在聊天输入栏里反反复复打了几行字,最后沮丧地全部删掉,点开孙笑的头像开始翻她的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