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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幸到家的时候,李缘君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举着蒸脸器,目不转睛盯着投影屏幕上的B站视频。
1.5倍速叽里呱啦不带停歇,许幸半眯起眼看过去,视频却刚好结束。
见她回来,李缘君换了个姿势,“你怎么才回啊,我都睡醒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就在便利店买了个饭团,您老就睡一觉了啊。”
“饭团还有没有,给我吃点,我好饿。”
许幸微讶,“你不是过午不食吗?”
李缘君一脸便秘的表情,“还不是今天那男的,我可是连主菜都没等到就走了啊,那男的真是……简直了。”
许幸一听就乐了,换完鞋,她把李缘君往沙发角落挤了挤,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下,“怎么了?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李缘君就等着许幸回家和她吐槽,这会儿迫不及待坐正身子,绘声绘色描述相亲对象的各项奇葩举动。
说了半晌,她清清嗓子,又开始模仿那男人陶醉的语气,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名字应该出自元稹的《离思》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真美~”
许幸看李缘君捏着嗓子翘起兰花指的造作样子,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
“美他个屁啊美!”李缘君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将蒸脸器扔在茶几上,满脸的倒胃口。
许幸笑得肚子痛,这男的夸什么不好,非得夸李大小姐名字,依许幸对李缘君的了解,留下AA的饭钱真的算是她最后的温柔了。
李缘君是许幸的大学室友,她爸在隔壁雍大文学院教现当代文学,不到五十职称已至教授。
念大学的时候许幸就觉得奇怪,李缘君干嘛不报雍大,她爸是文院教授不是会便利很多吗?
后来她才知道,李缘君和她爸关系很差,她爸虽然是高级知识分子,骨子里却封建得不行,特别重男轻女。
李缘君出生的时候,她爸给她取名叫招娣,还是她妈非不让这名字上户口,才改成文雅版的缘君。
缘君缘君,还不是想要儿子吗?
只可惜她爸没生儿子的命,后来因为生不出儿子和她妈离婚,再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到现在还是没生出儿子。
前两年李缘君一气之下拿这事嘲讽她爸,她爸暴跳如雷,直接把她赶出家门。
李缘君咽不下这口气,这两年愣是没再回去。
想到这,许幸撞了撞李缘君胳膊,“哎,马上过年了,你今年回不回去?”
李缘君微一挑眉,理所当然道:“回啊,当然得回去看看我妈,让她可别再让七大姑八大姨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你说到底是缺了牌搭子还是广场舞不出新歌了啊,她们怎么就这么闲得慌?”
她顿了顿,又道:“哎,你要不跟我一块儿回去得了,让我妈给你介绍介绍对象。”
许幸一个抱枕扔过去,斜眼睨她,懒得开口。
李缘君躲过抱枕,正打算进行言语反击,突然想起件事,“对了,你在健身房什么情况,电话里我听着不大对啊。”她眯眼打量许幸,没有错过许幸脸上一闪而过的愣怔,“快点,老实交代!”
许幸没想到李缘君话题转这么快,一时回不过神。
李缘君推了推她,“你磨磨唧唧什么,我跟你说瞒报军情和谎报军情可是要被逐出家门的啊。”
“谁磨唧了。”许幸也推她一把,垂眼漫不经心道:“就是碰见一个高中同学,然后聊了几句。我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现在混得这么落魄嘛,就假装有人约我吃饭快点脱身了呗。”
依照许幸在外人面前死要面子的尿性,这个理由李缘君还是信的。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高中同学,是不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个……你青梅竹马,特别小就认识,然后上高中的时候还被分到一个班的那男的。”
许幸错愕,随即瞪大了眼睛,“……李招娣,你怎么不去摆摊算命呢,这都知道?!”
李缘君满脸写着“那当然”三个大字,好生吹捧了一番自己的美貌与智慧之后,她又问:“听你口气,你那青梅竹马现在混得不错啊?干什么的?有没有长残?”
她摸了摸下巴,继续发挥神棍潜质猜测,“这都十来年了吧,你还能一眼认出来,那肯定没长残。”
“还行吧。”
她才不会承认那个逼王是帅哥。
敷衍的应了两声,许幸打算转移话题,可刚刚李缘君说的话不由自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似有倏忽灵光闪过,她突地一怔,定定坐在那儿。
李缘君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欸,许小幸?”
许幸仍是出神,她把之前与康沉相遇的每个细节都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心跳得越来越快。
好半晌,她转头看向李缘君,咽了咽口水,声音变得有些不安,“君君,我和他真的十多年没见了,可是我看到他的时候,完全没觉得特别陌生,他也是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
空气变得分外安静。
李缘君愣了愣,终于听懂许幸的意思,“你是说,那三年里,你可能见过他?”
许幸可怜巴巴的点头。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在许幸二十六岁的生命里,二十一到二十四的那三年,于她而言是完全空白的。
翻译一下意思就是,她失忆了,失去了将近三年的记忆。
许幸曾一度以为自己身上发生了离奇的穿越事件,可偶尔蹦出的零碎画面和某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在不断提醒,她没穿越,是失忆了。
虽然失忆的玄幻程度在许幸看来和穿越没什么区别,但柯南宝宝说过,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不管多不合理,最后剩下的就是真相。
当她对李缘君心酸的说出这句话时,李缘君还面无表情抨击过她:“这句话是福尔摩斯说的。”
一个记忆不完整的人总是很没安全感,许幸时不时要怀疑一下,自己那三年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有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道德败坏抛夫弃子的坏事。
为此她特地跑了趟医院做检查。
事实证明,她小说看得有点多。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缘君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们应该没什么感情纠纷的,你不是做过检查还是个小处女呢么。”
……?
处女怎么了,处女没人权,处女不能谈恋爱啦?难道那三年就不能发生点手拉手亲亲嘴纯洁的研究生恋爱???
她是不可能接受自己二十六岁还母胎solo这个事实的:)
许幸默默拍开了李缘君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以示抗议。
李缘君却没在意,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科普的G点,她已经由处女开始发散,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我就跟你说做人不能太保守了,人活着就是要及时享乐,《三体》你还没看完呢吧,我们这地球多渺小啊,就咱们银河系那还不知道有多少高等文明呢,人家捏地球和捏蚂蚁似的,随手扔张二向箔大家都得变成二次元……”
眼瞧她已经偏离中心思想开始暴露她科幻言情写手的本性,许幸受不了,起身道:“饭团只剩半个了,你肯定不吃,我给你煮个方便面好吧。”
说着,她匆匆趿上兔子毛拖,快步蹿向厨房,只留李缘君说到一半,意犹未尽。
***
厨房里,许幸熟练地架起小奶锅煮开水,又将饭团扔进微波炉加热。
饭团热一分钟就能吃,热好后,她站在电磁炉前,边啃饭团边等水开,思绪也渐渐蔓延开来。
对正常人来说,失去一段记忆已经算得上是人间惨剧了。
可对许幸而言,更加人间惨剧的事情是,她在失忆之后还马不停蹄地蹲了一波大牢,罪名是故意伤人,判刑一年,因表现良好减刑至十一个月。
据说,她伤人之后逃跑,然后发生了车祸。
从医院醒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四,只记得自己为实习工作连轴转了两个通宵,清醒过后还一心想赶快把片子剪出来。
医生说,她这是得了心因性失忆症,选择性的忘记了一段时间。
那会儿许幸觉得命运给她表演了一个巨大的后空翻,她什么都没干呢,怎么一醒来就要蹲监狱啊!
可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毕竟法律没有规定失忆就不用坐牢。
那将近一年的牢狱之灾可谓是给她欢脱的心灵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女子监狱并没有虐待她,也就是上课劳动看看书,逢年过节还组织看场免费电影,可特么的谁想为了蹭个免费电影蹲监狱啊!
出狱之后,她始终耿耿于怀,不相信自己这么一个五讲四美的良民会做出故意伤人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是不是真在那三年见过康沉啊?他会不会知道那件事的真相?或者说,他是不是在自己的牢狱之灾中暗暗使了几分力?
比如说求爱不得忿而嫁祸什么的…康沉那表里不一的斯文败类应该干得出来。
毕竟当年那个全校模范乖乖牌,可是趁体育课她躲在教室睡觉……强吻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