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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大婚后便是新年,安庆王府的新庆劲儿一直持续了下去。
做为王公家的媳妇,且,是正式上了名册的世子妃,木婉薇的忙乱程度可想而知。从正月初一起,她便跟着江顼进宫参加宫宴。
宫宴,一听便是各种山珍海味,美酒珍馐。可真当参加了,便明白不是那回事儿了。
木婉薇穿着沉重的行头,跟在江顼身后,随着唱礼官的指示,起起坐坐,跪跪拜拜,待到真能坐下来用膳时,席面上的饭菜早已凉透。便是凉透,也不许动。宫宴之上有皇帝有皇太后有皇后,无论哪一个说话,大家伙儿都要站起来歌功颂德……
那些佳肴,最后都是怎样端上来,再怎样端下去。
正月初二,在司徒静带着丫鬟婆子欢欢快快的回娘家时,木婉薇依旧进参加宫宴。
每年初二皇太后将公卿大族的嫡长媳妇叫去似自家女儿一般说会话,是多年留下来的传统了。
被唤去的人虽少,规矩却依然大,一大屋子的宫女嬷嬷,连个大声喘气儿的都没有。
被皇太后宣去看戏聊天的媳妇儿一共有七个,其中有四个是带着身孕的,另两个,才成亲不到三月的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皇太后的目光自是落在木婉薇的肚子上。这都成亲七八个月了,怎么还没个动静。
在木婉薇的惶恐不安中,皇太后慈祥的笑了,“你年纪还轻,不急。现在正值正月,也不好宣御医,等下次你再进来看哀家,哀家让御医好好给你诊诊脉,开几副药好好调养身子。你那婆母,自小连自个儿都不会照看,又哪会儿看顾媳妇儿……”
木婉薇在后宫之中被皇太后和几位妃嫔问,江顼在前朝中被皇帝和相交甚好的几位兄弟问。
最关心此事的,莫过于和江顼情同手足的太子朱佶了。
朱佶大婚娶了太子妃不到四个月,太子妃便传出了喜讯。后又在皇后的许意下,接了五个大臣之女进太子府封了太子婕妤。
如今这一妃六婕妤,已经给朱佶诞下了三位皇女。虽还没有诞下皇长孙,可太子妃的肚子又显怀了,御医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位男孩。
见江顼对这事避而不谈,朱佶笑道,“莫不如,我选几个姬妾送到你府上?便是我,娶了太子妃后半年,也可再娶侧妃了……”
换句话便是,你独宠世子妃一人几个月,已是不错了。为了子嗣着想,还是娶侧妃吧。
江顼好言挽拒,笑得甚是胸有成竹,仿佛木婉薇不孕,是他克意为之一般。
朱佶笑了,指着江顼道,“你啊你啊,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对她……”
江顼呵呵一笑,不再说话了。只是面子撑住了,心中却含糊的厉害。
木婉薇不孕,到底是时机未到,还是有人蓄意为之?若是前者,他只能耐心等着,可若是后者……
正月初五的宫宴过后,便是皇太后千秋。皇太后千秋过后,又是上元节宫宴。
上元节过完,年也算是过完了。因皇太后授意要热闹,所以这次宫宴大办,外命妇和内命妇是在一起赏灯猜谜,把语言欢。
在这种时候,便看出命妇们平日里的圈子如何了。一堆人往那一站,定是和自己身份相符的。
木婉薇跟在安庆王妃的身后认识了不少的贵妇人,皆是皇亲之家。后来走的累了,又被安庆王妃带着同德妃坐到一起说话去了。
只才一会,又被打发了出来。木婉薇知道这是安庆王妃有话和德妃说,便自己四处转着去赏灯。
一盏天女飞仙的灯迷还未猜出,木婉薇突然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直道她家晴嫔娘娘唤木婉薇过去一起赏灯。
木婉薇本不想去,可一看不远亭子里怒了神色的德妃和一脸笑意的安庆王妃,想了须臾,跟过去了。
木婉薇暗暗想,便是晴嫔叫她过去,怕也是要问她为何还没怀孕。
谁知木婉薇却是猜错了,晴嫔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肚子,晴嫔在乎的,是芙蓉养颜丸。
木婉薇在芙蓉养颜丸上栽过太多跟头,别说是晴嫔要,就是了尘仙姑来同她要,她也要在心中惦三惦。
看着眼中划过恼色的晴嫔,木婉薇好脾气的劝道,“好姐姐,不是妹妹不想成全姐姐……只是眼下妹妹已嫁到安庆王府为媳,哪有机会去炼丹药?以前倒还有几颗,可自柔姐姐的事儿后,便让我全给毁了……姐姐,那种害人之物,我都不碰了,你也别再想着了。”
晴嫔搽了厚粉的面孔已是狰狞了,她抚着自己的脸,不甘心的问道,“那种丹药,除了你这里外,还有那里能寻到?”
这个,木婉薇痛快的回答了,“了尘仙姑,也就是朝阳公主那里。”
晴嫔若真有本事,那就和朝阳公主要丹药去,反正,自己这里没有。便是有,也不会给!
索要丹药的目的没有达成,晴嫔也便没有心思和木婉薇‘赏灯’了。亲自带着木婉薇,要把她送回到安庆王妃那里。
两人带着宫女顺着小路才走一半,木老夫人和小王氏两人在宫女的指引下,笑容满面的往这边儿来。
心中厌烦,木婉薇直觉的想要避开,晴婉却一把拉住了。
一晃间,木老夫人两人已是走到眼前。木老夫人看到木婉薇和晴嫔站在一起,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沉了三分。
然后,在晴嫔身侧宫女的指令下,屈膝给面前的晴嫔娘娘请了安。
看着屈下膝去的亲祖母,晴嫔连眼皮都没挑一下。
待到木老夫人站直身子,晴嫔把身边的木婉薇轻轻往前一推,柔笑着道了句,“老太太定不认识吧,这位是安庆世子妃,安庆王爷的嫡媳,安庆王妃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轻音细语下,木老夫人的脸色变得青白。
看到这情景,木婉薇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三分冷笑七分无奈。
晴嫔对木老夫人是有多恨,才会想到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自己都被逐出侯府了,也不过是不想再见这人而已。
待木老夫人带着小王氏走远后,木婉薇对身边笑得甚是开心的晴嫔一叹,“……到底是你的母家,你这样给她们没脸,不也是给自己惹了笑话?”
“我便是不给她们没脸,我在宫中就不是个笑话了?”晴嫔冷笑一声,抬手扶了扶自己的满冰珠翠,声音幽幽的道,“……我今日的成就,都是她给我的。若不让她好好看看什么是高高在上,岂不是辜负了她多年的‘悉心栽培’?”
木婉薇看着晴嫔吸了口凉气,眯着眼眸半天后,轻声道了句,“晴姐姐,真是越来越像柔姐姐了……”
不只是相貌,更像的是做事的风格。那股子不计后果的狠劲,几乎一模一样……
晴嫔身子一顿,扬起如花笑颜,对木婉薇柔声问了句,“好妹妹,我,哪里像她了?”
随风摇曳的宫灯下,晴嫔左眼角下的一颗雀斑若隐若现。
木婉薇心中猛的一哆嗦,脸色做时变得煞白。也多亏的是光线昏暗,她才有勇气将脸一直对着晴嫔。
思虑片刻后,她柔声把语圆了回来,“看姐姐问的,自是相貌了……”
晴嫔扬扬眉,看了木婉薇好一会儿后,道了句自己还有事,让宫女给木婉薇引路去找安庆王妃。
彻骨严寒中,木婉薇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她怎么看晴嫔眼下那颗雀斑都觉得和承大奶奶当年脸上长的一样。
承大奶奶长斑,是因为承大奶奶生育过孩子。可晴嫔,可是没生过孩子的!
再思及晴嫔刚刚的反应,木婉薇越加觉得自己心底升起的那个荒谬想法是真的。
眼前这个晴嫔,是木婉柔。而真正的木婉晴……
把自己吓到一连打了两三个冷颤后,木婉薇又在心中训斥自己胡思乱想。
谁规定了只许生过孩子的女人长那样的斑?许是光线暗她看错了也说不定。再说皇宫是何样的地方,木婉柔哪有那样大的本事让木婉晴代她去死?
将这话一连对自己说了几遍后,木婉薇心中的不安稍稍退下了。回到安庆王妃身边,似原来一样柔和着脸色,听几位位高的嫔妃谈儿女经。自然,她的肚子又成了被关注的对像。
上完节的宫宴过后,木婉薇好好的歇了几天养精神。葵水一过去,她便去寻了安庆王妃,想趁着还在正月里,回娘家住上几日。
谁知本是最为合理的请求,却被安庆王妃给否了。
安庆王妃倒也不是不让木婉薇回娘家,只是要她晚些时日再回去。因一年内添了两位新媳妇儿,安庆王命人选吉日开祠堂,要带着安庆王府上下前去祭祖,然后将两位新媳妇儿的名字填上族谱。
这是大事儿,木婉薇身为嫡长媳妇,怎么能缺席?
见木婉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坐在安庆王妃身边喝茶的司徒静笑着开口说话了,“母亲,每逢佳节倍思亲,这种思家的心,是谁都有的。这一个年儿,大嫂嫂都没得空回朝瑰公主府一趟,放谁心里都想得慌。可祭祖是大事儿,又不能耽搁了……母亲,再不就让大嫂嫂的妹妹来陪大嫂嫂住些日子吧……”
司徒静这话一出,木婉薇马上否了。她是有过这样的心思,可因为木婉欣心性不定她一直没敢。她怕自己这妹妹进了王府,当真做出刺杀安庆王妃的举动。
再说,这话是司徒静提出的,她心里别扭。自从江顼醉酒后说了那么句话后,木婉薇对司徒静就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这种敌意,叫妒嫉!
安庆王妃却笑了,“怎么的,怕咱们府上招待不好亲家妹子?”
“哪能啊。”木婉薇笑得柔柔的,“我那妹妹是个痴儿,自己尚不能照顾……”
“哪家的姑娘要自己伸手劳作了,咱们府上不缺丫鬟婆子侍候……”安庆王妃浅笑着下了定语,“明日便让顼儿去把她接来陪你住些时日,待祭祖过后,你再同她一起回娘家多住几日……”
木婉薇轻哦了声,没再言语。回了兰苑就和江顼把话说死了,不许接木婉欣到安庆王府来。事后又将秋锦打发回镇国公府,特意和镇国公夫人叮嘱了此事才算把心放到肚子里。
过了七八日,安庆王府开祠堂祭祖的吉日很快就敲定了下来,在二月二十。
听了定下来的日子后,木婉薇满心郁闷。她不用管家,回娘家又用不了几日,根本不用跟着在王府里耗着。
王嬷嬷听了木婉薇的抱怨后把眼睛立起来了,直道木婉薇没心计。她指了主院的方向,苦口婆心的劝道,“姑娘,便是王妃早先说过不让您管内宅的事儿,您也倒是常往跟前凑凑啊。眼下二奶奶整日的腻在王妃那里,眼瞅着就把管事大权揽过去了。姑娘,这王府以后可是您和姑爷的,难道您想让二房管一辈子家?还是等您接到手里时,公中的大库已经被二房给搬空了……”
木婉薇撇嘴,安庆王府怕是早被安庆王妃搬空了,她往里踏一脚才是傻。
司徒静愿意管就管去吧,听府中年老的嬷嬷说,早在两三年前,司徒静便着手管理安庆王府的内宅事物了。
眼下,正合适。不过是身份略有变化,原来定的是世子妃,现在是二奶奶。
木婉薇一脸呆呆的样子不说话,可是把王嬷嬷给气坏了。她拦着给木婉薇送汤药的芍药狠狠的道了句,“天天熬这劳什子给姑娘喝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劝姑娘把心思放在正事儿上……”
芍药眯眸一笑,“王嬷嬷这话就不对了,论大事儿,什么事儿能大得过姑娘的身子?论正事儿,什么能正得过快点给姑爷生下位嫡子?嬷嬷,那些子小事儿姑娘心中有数,您就不要跟着操心了……”
说着给秋锦递了个眼色,让秋锦拉着王嬷嬷去吃茶,好好降降这冬日里的火气。
木婉薇看着汤药汁子对芍药苦呵呵的一笑,“芍药,这药还要喝多久?我现在连咽口吐沫都是药味儿。”
芍药毕恭毕敬的把药碗放到木婉薇手里,笑道,“快了,再过两个月姑娘的身子就大好了。年后,定能给姑爷生下个白胖胖的哥儿……”
木婉薇以前还会犟嘴说自己身子一直是好的,可总也不怀孕,便也承认是自己不行了。长叹一声,只能捏着鼻子往下灌药……
药喝到一半,江顼回来了。木婉薇一惊,喝下的药从鼻子里呛了出来。
喘了好一会后,她抬头对站在自己面前的江顼问了句,“今日怎么这样早?”
这些日子江顼忙,都是在外面忙到夜色漆黑时才会回来。今日,天还是亮的。
江顼上前轻拍木婉薇的后背,瞄了眼被木婉薇放到一旁的药碗,问道,“我又不是鬼,你见我害怕做什么?”
木婉薇摇头,她没害怕,就是这个时候看到江顼有点惊讶。
“……怎么不说话?”江顼看着木婉薇的神色,问道,“你心虚?”
木婉薇一愣,感觉江顼话里有话。她将几个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后,扬眉道,“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心虚做什么?江顼,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回来看你有没有乖乖吃药。”江顼把木婉薇喝剩的半碗药拿起来,用汤匙舀了几下后,把汤匙送到了木婉薇的唇边。
他曾经问过木婉薇这是何药,木婉薇对他莺莺笑语,说是养身的。要日日喝,一日也不能落下。
他,一直相信……
木婉薇满心疑惑,眨眨眼睛,握着江顼的手喝了一口。就在她要把药咽下去前,江顼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把药全吐了出去。
木婉薇下巴受痛,挣扎两下挣不开江顼后,大声喊道,“江顼,你发什么疯!”
眼瞅着木婉薇往下喝药的江顼再也忍不住怒气,扬声吼了回去,“我才要问你,你发什么疯!”
见木婉薇被吓得一哆嗦,满是惶恐的眼中浮上泪花,江顼又放柔了语气,好言问道,“薇儿,咱们好好说。你为什么不想生我们的孩子……”
木婉薇委屈,她没想不生江顼的孩子。就算她知道江顼心里还装着司徒静,知道生孩子会痛甚至会丢掉性命,她还是没想过不生江顼的孩子。
哽咽一声后,木婉薇小声问道,“江顼,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江顼握着拳头沉默了会,转身出去了,回来后手里拿着一壶酒。递给木婉薇,闭眸一叹,道,“喝。”
木婉薇泪如雨下,看江顼如看个陌生人一般。她一口一口把酒壶里的比药还苦的酒喝下,最后,把空了的酒壶一摔,满腹委屈的把脸埋在臂弯里连连哽咽。
哭着哭着,笑了。打了个酒嗝,彻底醉了……
江顼把醉了的木婉薇轻轻抱到怀里,在手上换来两道血痕后,郑重又小心的问了句,“薇儿……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