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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4 章 再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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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下,三匹马驾着的马车在青石板路上急驰,避开了主街,专挑人少的小巷穿梭。只一会的时间,安平侯府所在的街道就被抛到了身后。

    木婉薇两颊通红,靠在秋锦的肩膀上轻喘。右手紧紧拉着木婉欣,心中说不出的高兴。不管她如今名声如何,到底是逃出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侯府。

    待到马车要向镇国公府的方向驶去时,木婉薇让柳景瀚停下马车。

    她不想去镇国公府,刚刚借着镇国公府的权势把木婉欣从安平侯府中要出来,已是让她羞愧,眼下还有何脸面带着妹妹登门叨扰。

    柳景瀚看着眼前摇摇晃晃,似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木婉薇,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说要和他回镇国公府的是木婉薇,说接了妹妹再和他回镇国公府的也是木婉薇,如今说什么也不去镇国公府的,还是木婉薇。

    秋锦知道木婉薇心中的苦,含着泪对柳景瀚道了句,“表公子,就依了我家姑娘吧。她现在病得糊涂了,等病好后,再慢慢同她讲道理。”

    木婉薇心中却不糊涂,她把滚烫的手握在秋锦的手腕上,让秋锦赶快下车去给张成夫妇通个信儿,让他们万事小心。秋锦为了她顶撞木二老爷,木二老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不仅是张成一家。

    还有屈妈妈,七巧,樱桃,合子,忆朵几个。她们侍候了木婉薇姐妹几年,如今木婉薇同安平侯府闹僵到这种地步,这几个人怕是会凶多吉少。

    “……把银两都带在身上,守在后脚门儿那里。若是打罚一番卖给了人牙子,不管用多少银子都要把她们给买下来。若,若是丢了命,就好好把她们安葬了……”

    说到最后,木婉薇颤了声音。

    秋锦连连点头,让木婉薇靠到木婉欣的身上,掀起帘子出去了。须臾,又掀了帘子对木婉薇道,“姑娘,不去镇国公府,暂且先去屈郎中那里可好?”

    木婉薇点头,只要不去镇国公府,便是把她扔到大街上都可以。

    身子一晃,马车又动了起来。木婉薇掀开帘子去看,见马车已经改变了方向,放下心来,趴在木婉欣的怀里迷糊了过去。

    木婉欣把身子滚烫的木婉薇抱紧,眨了眨眼睛,泪落下来了。怕惊动睡熟的木婉薇,她咬着袖子不敢哭出声,落下的泪全滴在了袖摆上。

    屈郎中的药铺名百草堂,在一条并不繁华的小巷中。因天色渐晚,百草堂前已是掌起了烟黄色打底,上书百草堂三个字的灯笼。

    正巧屈郎中没出外诊,听了秋锦说了缘由后,便把木婉薇安排到了百草堂的后堂中。

    给木婉薇诊了脉后,屈郎中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秋锦道,“你家姑娘是风寒侵体,本不重,只要喝上几碗姜汤捂上一日,出几场热汗也就好了。可你任着她这样四处乱跑,又见了风……”

    秋锦心急,她还着忙找路子回去搭救自己的老子娘,计槐,屈妈妈,樱桃合子等人,哪有时间听屈郎中说这许多。所以屈郎中只说了一半她就给打断了,奉承了几句屈郎中是绝世神医,再世华佗后,扁鹊转世后,让屈郎中快些给开药。

    眼瞅着屈郎中开了药方让药童去熬药后,秋锦叮嘱了木婉欣不要离开木婉薇半步后,抹了眼角的泪,急匆匆的跑出了百草堂。

    柳景瀚吩咐驾车的车夫守在百草堂不许离开后,将驾车的马解下一匹,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秋锦一跑出百草堂,木婉薇的神思就迷糊了。等她醒来,已是夜半子时。

    木婉欣跪坐在床榻前,双眸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木婉薇看。见木婉薇醒了,把放在一侧小几的药碗端起,拿起勺子给木婉薇喂药。

    木婉薇争扎着坐起身,抖着手把药碗接过来,顾不得烫,一口喝了下去。然后把木婉欣往一边推了推,道,“坐远些,莫让病气过给了你。”

    木婉欣却不依,扶着木婉薇重新躺下后,自己也翻身上了床榻,双臂紧紧环住木婉薇的腰身,把脸埋在木婉薇怀里哽咽着道了句,“姐,所有欺负你的人,都该死!”

    木婉薇没力气说话,把怀里的木婉欣抱昆,闭上眼睛,一会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木婉薇睡得特别沉,待醒来时,已是次日午时。出了一身的汗,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脑子清明了许多,不像醒前那样痛了,就是手脚还无力。

    樱桃一直守在旁边,见木婉薇醒了,欢天喜地的唤了声姑娘,然后把手贴到了木婉薇的额头上。

    木婉薇眨眨眼,见合子正从地上起身,也向自己走了过来。

    合子一向机灵,在木婉薇身前转了个圈后,把木婉薇想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秋锦回安平侯府时,安平侯府正大乱着。

    木老夫人气得不轻,据说吐出的血能装满一个茶碗,送回到竹苑时,人已是没有意识了。

    在这种情况下,木二老爷哪里还有闲心去收拾几个丫鬟?

    秋锦偷溜回紫薇园后把屈妈妈几人都叫上了,打算趁乱逃出侯府。却不想走到花园时却被承大奶奶给遇到了。

    承大奶奶早就知道秋锦在外面侍候着木婉薇,如今见了,马上命粗婆子把秋锦拘了起来,要将秋锦乱棍打死。好像打死了秋锦,就能替木老夫人出了一口恶气般。

    却不想还没等粗婆子的棍子打下,小王氏就来了。她好言好语的把承大奶奶拉走,让几个粗婆子把秋锦几人关到了一间柴房里看管了起来。

    说到这儿,樱桃加了句,“大太太是故意拉大奶奶走的,她走时对我们几个挤了眼睛……”

    合子也点头,继续说道,“……大太太只让粗婆子给我们关起来,却没让用刑。到了后半夜,我变得到有人在开锁,本以为来的是吴妈妈,却不想是薄荷……”

    木婉薇一扬眉,薄荷现在可是侍候着木婉萝的。

    “薄荷把我们带到脚门处时,六姑娘就待在那里……”樱桃把一包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木婉薇,道,“六姑娘让我把这个给姑娘,还让我给姑娘传句话,她说今世怕是不能和姑娘再相见了,让姑娘时常念着她些,别忘记了……”一顿,又道,“六姑娘瘦得真厉害啊,和一阵风就能吹走了一样。衣裳穿在身上直咣当,足能掐出三指来,也不知那些婆子是怎么做事的,竟是不给改一改……我们走后不久,侯府里就起了大火,看那方向,倒像是望河轩。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合子低着头,落着泪,狠狠的在樱桃腋下掐了一把。

    樱桃反应过来,忙改了口,“六姑娘多好的人,怕我们走不了,故意把人往那里引……姑娘,我多打听着些,等六姑娘出门去上香,姑娘寻机会去和六姑娘见见……”

    木婉薇打开那包东西,见里面是一绺青丝和一些两人小时候玩的东西。她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把那包东西捂在胸口,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木婉萝说的话,是在对她绝别啊,那场大火,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引开奴才们的视线让几个丫鬟逃跑……

    樱桃还想再说什么,合子让她出去端药了。樱桃知道自己脑子不灵,越说越错,忙跑出去了。

    木婉薇愣愣的坐了会,在眼泪落下来前擦了眼角。她把那包东西塞到枕头下,对合子道了句,“这一辈子长着呢,她说不见就不见了?去弄点吃的,我要快点把身子养好……”

    合子欢快的应了声儿,跑出去煮粥了。

    木婉薇在百草堂住了五天,病好的差不多后,让樱桃雇了辆马车回了别院。

    回到别院的当日,柳景瀚又来了。见到木婉薇后,先是问了身子是否无恙了,然后递给了木婉薇一叠银票外加几张身契,分别是樱桃,合子,忆朵和张成一家子,秋锦计槐两口子的。

    木婉薇心中一喜,对柳景瀚露出了笑颜,“你是怎么拿到的?他们怎么会轻易给你?”

    “我去同他们要的。”柳景瀚见木婉薇笑了,自己心里也明朗了不少,“安平侯夫人是当着木家所有子孙的面说把你和表妹逐出木家的,还言称要把姑姑带过去的嫁妆都给了你。既是如此,那这些东西自然要拿回来……”

    柳氏当年嫁到安平侯府是高嫁,所以柳家给置办的嫁妆并不薄,田庄,店铺,宅院应有尽有。

    柳氏在世时,这些产业还都在柳氏自己的手中。柳氏过世后,这些东西便都落在了木二夫人的手里。

    木二夫人素来是个雁过拔毛的人,这么一大笔产业落在了她手中,岂有不剥下两层的道理?

    所以如今柳氏的嫁妆也就剩下了木婉薇如今居的这个院子,外加一些不值几钱银子的丝帛布匹,还有几亩薄田。

    柳景瀚既是上门去讨要柳氏当年的嫁妆,自是对柳氏的嫁妆都有些什么一清二楚。

    当着木二老爷和木二夫人的面,他拿着柳氏的陪嫁单子把将铺契、田契、宅契对了一遍。然后笑了,言称这事木二老爷夫妇已是做不了主了,他要见木老侯爷。

    木老夫人将木家子孙逐出家族本就是天大的事情,木老侯爷一不拦着二不出面也便罢了,毕竟是安平侯府内宅中的事,他这个外姓人插不上话。可如今两个孤女的傍身之物被别人搜刮了大半去,木老侯爷再不出来说句公道话……

    柳景瀚一声冷笑,对木二老爷和木二夫人轻飘飘的道了句,“你们真当我柳家无人?”

    木二老爷和木二夫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惊,这句话的意思,已是表明了镇国公府会为木婉薇姐妹撑腰。

    只是木老侯爷不在府中,他们又上哪里去请?再说,便是在,他们也不敢。木老侯爷怒急之下,连木老夫人都敢鞭打,更何况是他们夫妇两人?

    木老夫人那里他们也不敢去惊动,不然只怕木老夫人吊着的那口气会马上断了……

    夫妻两个痛定思痛的考虑一番后,决定把柳氏的嫁妆用银子给填补上。算了小半日的时间,算出要拿出白花花儿的银子近三千两。

    木二老爷从店铺上凑了凑,木二夫人又从自己的私房钱里凑了凑,最后只拿出了二千两。

    余下的,木二夫人打算用几件瓷器给填补上。

    柳景瀚没说要,也没说不要,甩了甩手中的算盘,又道了句,“姑母嫁到安平侯府时,可是带了两房陪房的奴才。现在不能动的嫁妆都算清了,再算算这能喘气的嫁妆。当年陪嫁的奴才男男女女加起来共计二十七人,十几年过去,那些正值壮年的奴才所生下的儿子都能添丁了吧,这算起来……”

    听到这里,木婉薇笑开了。她一直以为镇国公府的女孩能说会道,男孩皆是闷声葫芦,却不想柳景瀚倒比柳纤雪还厉害了。

    “我想了想,表姐也用不了那些奴才,”柳景瀚笑了,“所以就用那四十几口换了这几个丫头的身契回来。”

    木婉薇是真的被感动了,起身对柳景瀚福身道谢,“若不是你肯出手相助,我当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只是又给镇国公府填麻烦了……”

    柳景瀚不敢受木婉薇的礼,将她扶起来后,问道,“表姐,是当真不想再踏入镇国公府一步了?”

    木婉薇脸色一白,扯了嘴角想说什么,却只牵强的笑了笑。坐下后沉默了须臾,道,“怎么会呢?到底是真亲,我怎么会不去走动……”

    柳景瀚听了一喜,刚想让木婉薇随他回镇国公府,便听木婉薇又道,“……这几日我正在收拾东西,想开了春后带着欣儿离开京都去江南定居。临行前,我会带着欣儿去,去府上同舅父舅母辞别……”

    柳景瀚看着木婉薇良久,最后一叹,转身离去了。

    过了半个月左右,秋锦拖家带口的回来了。屈妈妈高兴,拉着张成家的说话去了。

    张成和计槐则来见木婉薇,跪下磕头认了主。

    木婉薇想了须臾,把张成独子张耀祖的身契寻出来给了张成,并放话,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会去官府给张耀祖抬了良籍。

    这个合适的时机,指的就是看张成夫妇是否对她忠心了。

    张成和计槐出去后,秋锦跪下对木婉薇磕了个头。她老子娘算计了十几年,连她姐姐和外甥的命都算计进去了,无非是要给张耀祖脱了奴籍。如今木婉薇这样做,足矣让她们一家子感激一辈子。

    秋锦起身后,将这几日来她从她老子娘那里听来的关于安平侯府的事都对木婉薇说了遍。

    先是木婉萝跑了!借着府中大火带着细软,跑了!

    虽然没有人知道木婉萝去了哪里,木四夫人也整日以泪洗面,可张成家的却觉得,这事恐怕是木四夫人安排的。

    木婉薇听后眉开眼笑,她这几日来一直以为木婉萝已经和她阴阳两隔了。现下知道她出了安平侯府和自己一样去过自在日子了,不由得乐开了花儿。

    秋锦也高兴,继续道了下去。

    木二夫人,又把手伸到了公中拿银子。

    木老夫人病后,内宅就彻底交给木二夫人了,连问也不问了。

    木二夫人拿了出了大笔的银子给柳景瀚赔了柳氏的嫁妆,手里周转的银两已是没剩下几个。偏偏年根将近,英亲王府又要大量往下放盐引……

    眼瞅着银子要从指缝里流里,木二夫人怎能心甘?

    于是,在放冬例的时候,将大房,三房,四房的用度都给暗中克扣了。

    三房可是早就分家了,现在虽是住在安平侯府,每年却往公中交不少银子。

    木三夫人和木四夫人没管过家,看不出这暗里藏的猫腻,小王氏却是门清儿,于是,把这事捅到刚刚有所好转的木老夫人的耳中了。连带着木二老爷夫妇贪了柳氏的嫁妆,被镇国公府寻上门无法,将安平侯府铺上的银两拿出去抵债的事儿一同说了。

    木老夫人又被气得咳血,好不容易才能下床走走,这下一来又躺回去了。

    秋锦说的兴奋,最后却又迷茫了,“姑娘,您说老太太这次的病也怪。据我娘说,老太太不仅咳血,身下竟是淋淋拉拉的总不干净,和来葵水一样。可老太太都多大的年纪了,早就……”

    木婉薇笑得开心,“相貌年轻了,身体自然也就年轻了。这是返老还童的迹象,是好事啊。”

    秋锦恍然大悟,“怪不得姑娘任黄鹂那小蹄子偷丹……”

    话音没落,合子跑进来了,对木婉薇道,“姑娘,江世子来了,来下大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