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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木婉薇太清楚了。在木宏宇还未取亲时,她在木宏宇的房里俨然是个奶奶似的身份。
打丫鬟骂婆子,人前笑脸人后鬼脸,心计颇深。
在欢姨娘开脸前,木宏宇的房里已是有了三个开了脸的大丫鬟。自她爬在了木宏宇的床,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那两个开了脸的大丫鬟皆是不得善终。到了宇二奶奶进门,通房就剩下了她一个。
宇二奶奶刚失了孩子还不足半年,欢姨娘便挺着肚子到宇二奶奶的院子里来耀武扬威,这事,做的实在是欺人太甚。
木婉薇气得心直发抖,却没同欢姨娘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出了宇二奶奶的院子她没有回紫薇园,而是直接拐进了木二夫人的房里。
秋锦跟在后面小声劝,“姑娘,欢姨娘既是敢到宇二奶奶那里呈威风,那二太太定是同意她将孩子生下了。您现在去,也无济于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木婉薇沉着一张小脸,寒了声音道,“二嫂嫂没生下嫡子前,她们这些姨娘谁也别想好过了!”
木二夫人正坐在靠窗的矮炕上吃燕窝,身上穿了件半新的褙子,摘了满头发饰,在额头上绑了一条翡翠蓝的头箍。精神有些不好,脸色发白。
见到木婉薇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她连忙招呼木婉薇在炕上坐,又吩咐许河家的给木婉薇端碗杏仁茶来。
“婶娘,”木婉薇又叫木二夫人为婶娘,她往矮炕上一坐,搓着冻得冰凉的小手,满脸担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那会子在老太太那里还好好儿的呢。”
“可能是天寒冻到了,回来后就开始头痛,中饭也没吃下几口。本想着睡会就好了,却不想还是痛的厉害。”木二夫人往里挪了挪,笑了,“我往里挪挪,眼瞅着就年下了,别把病气招你身上。”
“按婶娘的意思,我见您躺着呢,应该转身就走?”木婉薇撇了撇嘴,把盛燕窝的碗往木二夫人面前送了送。
木二夫人笑了,也不再说客气话,同木婉薇闲聊了起来。聊的,大都是宫中的事。
什么衣着、首饰、饮食、规矩的,皆是问了个遍。
待木婉薇说了贤贵妃平日里是如何的排场作派,光用膳就要十几个宫女侍候时,木二夫人长长叹了声,“唉,你大姐姐没那个命。当年老太太也带着她去给贤贵妃祝过寿,只是因为不会说话,没能入贤贵妃的眼。”
“大姐姐的造化,在大姐夫府里呢。”木婉薇嘻嘻笑了,“听闻大姐夫对大姐姐几年如一日,这可不比什么都强了?”
木婉薇心中暗道,只怕木婉蓉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太会说话了。
贤贵妃喜欢的,是那种可以让她随意拿捏又好利用,死或不死安平侯府中的人都不在乎的庶女。
例如木婕妤和木才人,她们稍一犯错,木老夫人马上将她放弃,连句为什么都不会追问。待到翻身再起,念的也是贤贵妃的好,从不想自家女孩为了在那吃人的皇宫里站住脚,付出了什么样的惨痛代价。
木婉蓉和木婉月这种侯府嫡女,是自小被捧在手心,没受过一点委屈长大的。她们若在宫中起起落落的遭罪,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哪里会不闻不问的任其死活?
听完木婉薇的话,木二夫人笑了,隔着桌几一点木婉薇的嫩白的鼻尖,道,“你这张小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木婉薇揉了揉鼻子,喝了几口杏仁茶,对木二夫人道,“婶娘,我去看二嫂嫂了。”
木二夫人闻言一叹,“你二嫂嫂也不知着了什么魔,非要修道不可,唉……”
木婉薇点没接这话,而是拿帕子抹了眼角,带着哭腔道,“二嫂嫂也真是可怜,好好的孩子,就因为身子弱说没就没了。婶娘,”木婉薇突然抓住木二夫人的手,问道,“都过去这么久了,许昌侯府可是知晓这事儿了?”
木二夫人连连摇头,“你二嫂嫂看着柔和,实则心里倔着呢,什么也不肯和许昌侯夫人说。”
如果不倔,也不会木宏宇又下跪又发誓的还是不肯原谅。
木婉薇心中冷笑,宇二奶奶不说,难道整个二房都是哑吧?
“我舅母过生辰的时候,我还见过许昌侯夫人呢。”木婉薇斟酌着言词,一字一句缓缓的道,“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的问,二嫂嫂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二哥哥对二嫂嫂如何?我就一个劲儿的点头,眼睛里都含泪了,就是不敢说二嫂嫂刚失了个孩子……”
待看到木二夫人脸色变得凝重,木婉薇哀怨的叹了一声,“如果二嫂嫂那个孩子保住了,现在也有六个月了。年后,婶娘可就抱嫡长孙了……”
嫡字,木婉薇咬的尤其重。
“你二嫂嫂还年轻,我也没老到不能动。”木二夫人拍了拍木婉薇的手,笑了,“我等得起,等得起!”
木婉薇亦是笑了,抬眸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句‘不早了’便起身告辞了。
木婉薇前脚刚走,木二夫人后脚就变了脸色,对守在一旁的许河家的咬牙道,“这小五,越来越不能小觑了,说的十句话里,竟然有八句里带着外音儿,竟是还敢拿出许昌侯府来威胁我!她赵家的姑娘练道修仙去了,难道我们安平侯府还绝了后不成?”
许河家的一叹,道,“太太,五姑娘虽然话里有话,可却都在理儿上。您是真想二爷和二奶奶合离?还是想许昌侯府把事情的原委都弄清楚了?这事说出去,可是咱们理亏。再说二奶奶也不是全然没有缓和的神色,上次二爷去认错,天寒地冻的,二奶奶亲自给送了条厚披风出来,可见二奶奶对二爷还是有情的……二奶奶刚失了孩子,又知道了那么不堪的事儿,总得让她缓缓吧……太太,欢姨娘的这个孩子,生不得,不然,二奶奶要真梗了脾气闹起来……”
泥人儿还有三分土腥气儿,更何况宇二奶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侯府嫡女。要真强硬起来,只怕整个二房都够喝一壶的。
木二夫人头又开始痛了起来,往矮炕上一躺,对许河家的挥挥手,不耐烦的道,“去吧去吧,让余妈妈熬了落子汤。欢姨娘要是肯乖乖喝,就给她外面老子家五十两银子。要是不肯乖乖喝,灌下去,扔到柴房里,是死是活随天去!”
许河家的见木二夫人想通了,不由得在心中松口气,转身出去办差事去了。
当日夜里,欢姨娘就被灌下了落子汤扔到了柴房里。
余妈妈举着灯笼,站在门口处对欢姨娘冷言骂道,“欢姨娘,太太既是默认了让你生下这个孩子,你就好生在屋里养着便是。竟长了熊心豹子胆,敢到二奶奶的院子里去闹?你算个什么东西,上不得台面的小娼妇!二奶奶才是从安平侯府正门,用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房嫡妻!”
欢姨娘抱着肚子,满头冷汗的在满是柴禾的地上打滚。她一边凄声惨叫,一边对余妈妈骂道,“你,你这奴才!让二爷知道了,二爷非把你乱棍打死不可!”
“哎哟,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当你是谁?”余妈妈右手插腰,话越说越刻薄,“你不过是二爷闲来解闷,用来暖床的罢了!从今个儿起,把心思放亮了,再敢去二奶奶那里张狂,看二太太怎么收拾你!”
骂毕,将破旧的房门关上,拿着铁链哗啦啦上了锁。
并对守在外面的粗婆子喝道,“都给我精神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开门,就是着火了,也不许。明个儿早上把她拉出来,活着呢就送回房里。死了就拿草席裹了,拖到乱葬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