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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的等到叶将白睡醒的时候,外头夕阳的光越过木窗照进来,整个内殿都是一片温软。他动了动脑袋,发现头一点也不疼了,鼻息间还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清香。
皇子大多爱用调子重些的香料,龙涎、沉香之类的,可这七殿下用的香料竟然是这种冷冷淡淡的清香,一点也不稳重。
撑着身子坐起来,叶将白回头,就见赵长念被他挤在了床榻最里头,委委屈屈地睡着。察觉到动静,她睁开眼,半梦半醒地嘟囔:“国公可算醒了。”
“在下失仪。”下床行礼,叶将白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让殿下看笑话了。”
“哪里是笑话,国公是太累了。”长念很是担忧地看着他道,“连红提都知道,如今这朝野之中就靠国公一人顶天,国公若是不好好保重身子,一旦病了,该如何是好?”
头不疼的时候,叶将白心情非常好,又听得这关切之语,看向她的眉目便都温和了下来:“多谢殿下关心。”
床榻空出来,长念一边瞥着他一边挪回自己的枕头上趴好,然后小声道:“国公下次头疼的时候尽管让人来喊我,别的忙我帮不上,这点事还是能做的。”
按常理来说,叶将白是该拒绝的,毕竟他从来只受人金钱恩惠,少受人情,但这位七皇子的人情……肯定没别人的那般可怕,加上他的确对头疼之疾束手无策,想想也就点了头。
“那就有劳殿下了。”
长念一笑,然后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嘴巴长得大大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叶将白知她是累了,便拱手道:“多有叨扰,在下这便告退了。”
长念颔首,趴在枕头上侧着脑袋看他:“国公慢走。”
转身,叶将白拂了拂衣袖,唇角带笑地跨出了内殿。长念安静地目送他,直到那挺拔的影子消失在隔断之外,她才收敛了笑意,微微眯了眯眼。
典狱史被刺一案开始公诸于众,朝上一片热议声,有八个言官向皇帝上了折子,要求追责宫中禁军以及其余负责寿宴之人。太子当堂认罪,并求皇帝重罚。又有数位重臣出列相劝,释太子之过。
叶将白就站在左下首看热闹,该说的话他在御书房都同皇帝说过了,这回太子的责罚不会轻,任他舌灿了莲花也无用。
“陛下。”太史公出列,没再提典狱史之事,倒是拱手道,“朝中三品之下官员调度的折子臣已经拟好,但还有一事,有些为难。”
“爱卿直言。”
“是。”太史公低头道,“鞍山一带官员作风不佳,导致流匪极多,百姓不安。此状况已经有三年之久,半月前议过选一四品京官前往正风气,但如今看来,京官也不足以镇压。微臣与吏部几位大人商议之后,认为选派皇子前往,更加合适。”
听见这话,叶将白挑了挑眉。
选派皇子去鞍山,说白了就是封王外放,这路数大家都熟悉得很了。
皇帝显然也不意外,只问:“爱卿觉得哪位皇子合适?”
尚在京中的皇子,除太子之外,三皇子内敛沉稳,立功不少;五皇子家世显赫,权力不小。这两人随意哪一位,都是上好的人选。
然而,太史公说:“微臣以为,七殿下合适。”
叶将白站在旁边,毫不犹豫地轻笑出了声。
他的举动一向被人关注,此番突然有反应,连龙位上的人都忍不住侧头问:“国公?”
抬袖掩了掩唇,叶将白出列行礼:“微臣失礼,没料到太史公会说七殿下,实在是猝不及防。”
太史公幽幽地看他一眼:“国公最近与七殿下来往也不少,下官还以为国公也对七殿下甚为看重。”
“太史公多虑。”一眼也没看他,叶将白拱手就对皇帝道,“要行镇压之事,非手段强硬身份贵重之人不可,七殿下久居深宫,政绩无建树,性子也不若其他皇子强硬。让他去鞍山,实在是药不对症。臣不知太史公是何居心。”
还能是什么居心啊,太史公跟太子关系甚好,太子看不惯七皇子了,人家可不得想个法子给放出去吗?大家都是老狐狸,心里都门儿清。
然而,在这朝堂之上,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太史公感叹道:“国公鲜少为皇子说话,今日是怎么了?”
叶将白微笑:“太史公有所不知,典狱史一案,七皇子是重要人证。太史公这个时候要把七皇子送出京城,可是想掩盖什么?”
“臣惶恐。”太史公连忙朝皇帝道,“臣不知此事。”
皇帝摸着龙头扶手,等他们吵够了,才道:“换个人去鞍山。”
“……是。”太史公讪讪退下。
于是,赵长念趴在床榻上吃点心的时候,就听得红提声情并茂地道:
“说时迟那时快,辅国公一撩朝服就站了出来,舌战群雄,力求将殿下留在京城。百官横眉,太史公冷目,却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多么有魄力的男人啊!”双手捧心,红提面带桃花,“这简直就是本子里写的英雄救美!”
长念被绿豆糕噎得翻了个白眼,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红提。”
“奴婢在。”
“你家殿下是男人,英雄救美这个词,不恰当。”长念撇嘴,“再者说,他留我在京城,是为了别的事。”
红提垮了脸,鼓着嘴道:“殿下,你就不能让奴婢多沉迷片刻吗?”
沉迷这种假象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长念垂眸,盯着枕头上的花纹看了一会儿,道:“趁着国公还没出宫,你把这盘点心给他送去。”
点心?红提低头看了看,脸都绿了。
一盘绿豆糕被殿下吃得只剩六个,这乱七八糟的卖相,也好意思拿去国公面前?
“让你去你就去。”拍了拍手上的残渣,长念笑眯眯地道,“记得别让外人瞧见了,手脚干净点。”
红提心情很复杂,她盯着那盘子沉默了许久,仔仔细细地把残渣收拾掉,摆好盘,然后带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去宫道上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