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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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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着李魏昂和肖晟离开后,薄荧收回了目光。

    “小荧, 那个警察太讨厌了, 我听人说他一下午都在剧组里打听你的事情。”程娟皱着眉说道。

    “他打听什么了?”薄荧神色淡淡地问。

    “你和孟导平时关系怎么样, 和剧组里其他人关系怎么样, 私下为人怎么样……你说他这是想做什么?”

    “还能想做什么?”梁平冷笑一声:“狗闻来闻去是想找骚味,他也是一样。”

    “我记得路茂案的时候就是这样,你做了什么让他这么针对你?”梁平问。

    薄荧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能做什么。”

    正在说话的时候,病房的门打开了,女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 告诉薄荧家属还可以再看病人几眼, 然后就要推去监护室了。

    薄荧道了声谢,独自走进了病房。

    关上房门后,她脸上那股萦绕不去的忧郁就消失了, 她走到病床边,低头看向床上紧闭双眼、面色惨白的孟上秋。

    “我要是你, 就借此机会除掉他。”X在一旁抱臂靠墙,凉凉地说。

    见薄荧沉默不语, 她继续说道:“他刚刚脱离危险,随时恶化都是正常的事,你不趁此机会动手还等什么?”

    “他没有做过必须去死的事。”薄荧在心里回答。

    “你认真的?”X深深皱起眉头,“他毁了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家, 妄图将你囚禁为他一人的缪斯。更何况, 本来就是他一心求死, 他现在没死透,你不过是帮他一把。要是等他醒来又来纠缠你,你再想杀他就不容易了。”

    “他还会醒来吗?”

    “会。”

    薄荧脸上神色有几次微妙的变化,最后统统化为一个嘲讽的淡笑:“我可以看着他去死,却没有办法亲手杀死他。”

    薄荧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孟上秋,转过身朝门口走去,克制的悲哀和强颜欢笑在她脸上交融,形成一个难看的微笑。

    “做不了彻底的善人,升不入天堂…成不了完全的恶人,堕不了地狱。”她低头笑了一声:“……所以我才只能挣扎在人间。”

    薄荧和梁平他们和留在病房外的警察做了交代后,乘电梯下到了负一楼。在可以预想的不久之后,角市市医院将会有记者蜂拥而至,但是那时孟上秋已经不在这里了——薄荧已经动用自己的关系为孟上秋预约了上京市最好的私人医院,大概两个小时后,孟上秋就可以乘医院方面的私人飞机转院接受更好的治疗,但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戚容同意她的安排。

    薄荧听说戚容今天中午收到了孟上秋快递寄出的遗书,但是遗书里具体有什么内容,告诉她这个消息的警察却说不清楚,详细的要等戚容抵达角市了再做了解。

    薄荧觉得戚容不会想看见自己,所以她没有等戚容抵达就先行离开了。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无常,薄荧特意提前离开,没想到还是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看见了面色憔悴、眼眶红肿的戚容。

    自从离开孟家后,薄荧再没有见过戚容,她消瘦了、苍白了,她头顶发根的白发也仿佛在对薄荧说“我过得不好”。薄荧在那一瞬间被强烈的负罪感淹没了。

    是孟上秋亲手敲碎了那个家,但是起因,却是因为她。

    孟上秋不无辜,她也不想评判自己无辜不无辜,但她知道,戚容无辜。

    莫名其妙的喉头酸涩让她说不出话,她强迫自己拉了拉嘴角,一声戚阿姨还没出口,就被凌厉的一耳光给打散在了喉咙里。

    “你干什么!”梁平一把将薄荧挡在背后,怒不可遏地怒视着同样愤怒难耐的戚容。

    薄荧的脸被打来偏向一边,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她火辣辣的半个脸颊。

    “既然你当初决定选择离开,现在又为什么要回头?!”

    戚容愤怒痛苦地注视着薄荧,眼睛里的怒火仿佛能燃尽一切,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张同样发白的嘴唇悲愤不已地颤抖不已。

    “你为什么要接演这部电影?你为什么要回到他的生活里?”她神情越来越激动,上下嘴唇抖个不停,她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但是很快,那股潮红又转为了铁青:

    “你既然回到他的生活,又为什么说这是最后一部合作的电影?!你难道不知道,你就是他所有的灵感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憧憬吗?!你这样,和逼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戚容隔着一个梁平,愤怒憎恨的目光比世界上任何一把匕首都要锋利,在薄荧的灵魂上捅出无数个洞窟。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不想说。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了她,她神情麻木地感受着口中渐渐弥漫的铁腥味,连抬头正视戚容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你搞清楚!是你前夫逼着薄荧接的这部电影,不是我们上赶着要出演的!”梁平用冒火的眼睛瞪着戚容,虽然他对戚容话里的某些意味还抱有惊疑,但这不妨碍他为了保护自己篮里的鸡蛋而战:“薄荧本来已经接了另外一部戏,因为孟上秋的缘故,她只能两边不讨好地轧戏,薄荧甚至连片酬都没要!你以为我们愿意?!因为这件事,薄荧在业内的评价都降低了很多,你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巴掌,是不是太武断了?!”

    “是啊阿姨,小荧前段时间一直是用参片强熬的,一天也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程娟也不忍地开口为薄荧说话。

    “如果不愿意那为什么还要接受邀约?!”薄荧不看她,戚容愤怒的目光于是主要对向了梁平:“谁拿刀子逼你们出演了吗?既想捞奖又要假清高,别恶心人了!婊\\子立……”戚容说到一半,忽然收声,然而已经晚了,即使没有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联想到了完整的那句话。

    戚容的怒火正在迅速退潮,铁青的脸色又转向了苍白。电梯间内外都是寂静一片。

    程娟无法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一位母亲,强烈的愤怒涌上她的面庞,她怒视着戚容,刚要说话反驳,一声平静到死寂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走吧。”

    不待其他人说话,薄荧就低着头率先走出了电梯。

    “薄荧……”戚容和梁平的声音同时响起。

    梁平大步迈出电梯,正要走向薄荧,忽然看见了隐在远处水泥柱后的一个摄像头,他脸色大变,“谁在那里?!”对方转身就跑,梁平拔腿朝他追去。

    发现有狗仔偷拍,程娟和伍蕙都变了脸色,一个条件反射地按下薄荧的头,护着她疾步走向保姆车,一个拿出车钥匙,飞快地跑在了前面开门。

    薄荧如同一个提线木偶,木然地被她们推动。

    “你刚刚就不该心软,白挨一巴掌。”X愤愤不平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薄荧只觉得疲惫无力、心理上,她想哭又哭不出,眼眶干涩到近乎疼痛,生理上,她头重脚轻,被一股想吐又吐不出的恶心感所支配。无法说出、无法言喻的哀怆淹没了她,她觉得自己快死了,但是在死之前,她不想让自己虚弱的一面被任何人看见。

    幻象和现实重叠,虚构的人影在她面前影影绰绰。

    傅沛令冷笑着看着她:“那算什么强\\奸?我们不是各取所需吗?”

    孟上秋冷笑着看着她:“那算什么污秽?我从来没有做过越界的实质性举动。”

    戚容冷笑着看着她:“又当又立,谁也没有拿刀逼你。”

    亲生父母冷笑着看着她:“浑身是病,死又死不掉,简直是条吸血蛆。”

    是啊,都是她的错。

    她不该喜欢上自己的利用对象,她不该对如影随形的目光耿耿于怀,她太笨、太傻,无论怎么选择,最后抵达的都是最坏的尽头。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堵上了她生命里的所有出口,没有路,没有窗,连老鼠洞也没有。她在黑暗里撞得头破血流,无论怎么做都是错。

    时守桐灿烂的笑脸在她眼前变脸为厌恶的冷脸:“你真脏。”

    她最大的错,是明明早该死去,却偏要挣扎着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