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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木生和鹿鸣的驴车远去。
九象则是双手捏着茶盏,稳稳的、静静的坐在屋里。小鹿悄悄的靠进来,不时的用它嘴咬九象的衣袖。
九象抬手抚上小鹿的头,说话的声音变的一贯的柔和,“我知道你明白,若你想跟着鹿鸣小姐走,就追去吧。至于我......”九象摇摇头,“我不能连累了他们!”
小鹿垂下头,趴到了九象脚边。
九象又静静坐了会儿,然后才起身,去了福婆的坟前。
福婆死了,此时已下葬,坟也起好,只泥土包浆没有全部完成。
九象开始继续给坟墓糊泥浆,铲子拿在手上,那一瞬间的冰冷触觉,令他的思绪回到了农历二月十二那一天:
农历二月十二,是福婆和九象新宅入住的吉日,他们亲近的人不多,就只邀请了鹿鸣和钱木生一家人。几个冷菜都做好了,一些热菜只等客人到了再开火。
母亲福婆换了墨绿色的新袄子,头发也梳理的整齐,还抹了头油。九象说,母亲怎么不穿红色的那件。福婆就笑,“红色的留到你娶媳妇了再穿!”说到娶媳妇,自然话又到了鹿鸣的身上。
“九象啊,如今我们家宅也安了,手里也略有盈余,找媒人给你说门亲事,当是比过去容易。”福婆拉着九象的手,眼睛虽瞧不见,面孔却是对着九象的,她的笑一直慈和,“以前那些姑娘是嫌弃我们家穷不肯来。后来好一些了,又嫌弃我这个老婆子要照顾,不肯来。儿啊,娘眼睛是看不见,但心里亮堂,咱们接触过那么些人,鹿家小姐,那是真真不错的。她是真不嫌弃咱们,不嫌弃我这老婆子。”
“是,娘!”九象也是笑,“她是不错,但你也知道,她无意于我!她想要的是读药院,当大巫,不是困在灶台的方寸之间。”
“你个傻小子!”福婆笑,“所以她哪里是不喜欢你,是她现在更看重她自己想要的人生。她要读书当大巫,可她当大巫和她成为咱们家的媳妇又有什么冲突呢?”
“娘你不是想着我早日娶进媳妇,早日让你抱上重孙嘛?”九象无奈的叹息,鹿鸣小姐是不错,但和老母亲想要的不是一样的。媳妇和母亲,九象自然更看重母亲的需要。
福婆的想法却完全不是九象以为的,她摇头叹气,“咱们巫家女子,哪个不是争天扛地的,都说巫家女子自在,谁又知道巫家女子的艰辛?倒是那些外来民的姑娘,嫁个好夫婿就什么都有了,巫家女子都是要自己去挣来幸福的。”
“鹿鸣小姐是难得有我们巫家女儿性子的。傻小子嗳,她要飞,你就让她飞,她要当大巫,你就让她去当大巫。她不能留下,你就陪伴着她去,做她的地,托着她啊!至于娘,娘年纪大了,又还能活几年,以后的日子,总归是你们夫妻长长久久的过,而不是我们母子长长久久的过。再说为娘的,还有不盼自己孩子好,只想着自己如意不如意的?娘虽然眼睛瞧不见,但心里可亮堂着呢,娘能感觉出来,你也觉得鹿鸣小姐不错,若你真心也觉得她好,就努力的争取去。对一个人好,不是光靠嘴巴上说说的。是要靠行动的,一次被拒绝,那就再努力。除非人家姑娘有了意中人,那就莫要死缠烂打,可只要她一日还有可能,作为男儿的,就当报以十二万分的努力才是啊!”
“再一个,知子莫若母,娘心里可知道着,换了鹿鸣小姐之外的人,你也非是真心看得上。若真的是娘要什么样的你就娶回家来,如今娘只怕早抱上大孙子了。”
九象惭愧的低了下头,“儿子知道了!”
“好了,你去外面路上迎一迎。娘屋里等你!”福婆抱住小鹿,笑眯眯的。
九象就出门去外面迎等鹿鸣他们,直到小鹿忽然从家门跑来,浑身是伤痕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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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象?”原本福婆坐的位置,由一名须冉男子大刀金马的占着。
“我娘呢?”九象一改之前的柔顺清冷,头略抬起,眼神沉沉盯看男子,二脚则呈前后姿态。习武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防御和进攻的步态。
“老夫人很好,大人想见一见你,只要你乖乖的跟我们走,老夫人自然会平安无事的!”须冉男子站了起来,边走近九象,边道。
“好!”九象调整了站姿,将那种防御戒备都卸除了去。
“好一个孝子!”须冉男子赞许一笑,手一翻,手掌间现出一粒药丸,“吞了它,跟我走!”
九象毫不迟疑的吞咽下药丸,然后跟上须冉男子的脚步。到门口的时候,小鹿猛然朝那须冉男子冲撞过去。那须冉男子右手拿起大刀,阴冷笑起来,准备吃一顿鹿肉。
却见九象身子一闪,一个虚影闪过人已在刀前,他仅用二指就夹止了须冉男子重数公斤的大刀。
“走!”九象凝看小鹿,喝道。小鹿就只看了九象一眼,立刻转身逃离开去。
这边须冉男子神色惊诧,继而干干的一笑。
“带路!”九象收回手,冷冷的看着须冉男子。
俩人走出不远就见到了一小队穿夜行衣的人马,须冉男子让九象跨骑上一马。
日夜兼程一日后,到一地,在一城外山庄内,九象见到了一面白皙、举止阴柔的公公。也就是须冉男子嘴里说过的大人。
这名公公,恰是跟新的守备大人姜大人一起过来、来麦州宣旨的宣旨太监曹公公。
曹公公来的那日排场极大,不过九象没去看,只在嘉奖鹿鸣的时候,这曹公公夸了鹿鸣一句,当时候九象在,便看了此人一眼。此刻再见面,九象立刻的认出此人来。
曹公公手一挥,手下就全数退出屋子。
九象站立着,曹公公则坐着。曹公公拿起茶杯,一边用杯盏轻柔的划动,一边打量九象,好半饷才道,“坐吧!”
九象乖顺的坐下,双手放到膝头,道,“我只想要回我娘。”
曹公公右手女气的摸了摸垂在鬓角的一缕发,眉眼弯成月亮,再一次很认真的打量九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怎么看都跟血衣卫的八雄鹰扯不上干系,但偏偏提供的线索最后查到的是这个人。
血衣卫,八雄鹰:分别是一岷,二虚,三空,四镰,五寅,六凤,七羽,八音这八人。这个九象,不在名单里。可杀人的手段却偏偏是老大一岷的手法!
当年的八雄鹰全部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巫家推算,是仍有活口。
曹公公暗下想着:那时候推算不出具体谁活着,巫家的技法也找不出活着的人。如今看来,是老大一岷活着,但他没有回营报道,而是隐藏了起来,而那个一岷,则收了眼前的这年轻人为弟子?连巫家的寻人技巧都找不到这一岷,如今他的线索却被我找着了,那主子跟前,我是立大功了啊!
“你的本事,是谁教你的?他人,在哪儿?”曹公公笑眯眯的看着九象,问道,“年轻人,我无意难为你,我只是想找一个人,只要你配合,则你娘和你,都能得了封赏回去,可若是不能配合.......。”曹公公的脸阴下来,手里的杯子被他一把捏碎了去。
“别跟我装糊涂说不知道我要找谁,大家时间宝贵,装糊涂,只会让你我都不开心的!”曹公公绵柔的说道,只是他的话字字令人寒意顿生。
九象垂头,神色里的挣扎意很明显。
“来人啊,请老夫人上来!”曹公公提高了声音。
很快有二名丫鬟搀扶了福婆过来,福婆很好,换了柔软富贵的新衣,头发上也别了金玉簪子,只一进屋她就伸开手,一边哆嗦着虚空摸索,一边急急的唤,“九象,九象!”
“娘------!”九象忙的过去握住福婆的手,柔软的唤声娘的同时,眼圈泛红。
“娘,儿在这里,您不怕不怕!”九象紧握着福婆的手,安抚道。
“不怕不怕,娘不怕!”福婆点着头,很快的镇定下来。
“现在老夫人见着了,是否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呢?”曹公公嗯哼一声口,打破母子相见的温馨场面。
“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很多年了!”九象拥护着福婆,看着曹公公,回答道。
曹公公一听这回答就不满意了,血衣卫出事至今虽然隔了好些年,但巫家的推算一直持续着,尚有人活着的推论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死了?瞎话。
不过年前人问都不问一句就说那个人死了,所以,他真的和八雄鹰的老大有关系。而且,他知道八雄鹰!
“年轻人,不要不见棺材不落泪!”曹公公说话的时候下巴一点,就有门外的的护卫进来,他们逼进九象,并拿着胳膊粗细的棍子,朝着九象的腿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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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早下山了,天色黑沉。
九象也早从回忆里拔出思绪来,他将福婆坟头的包浆都弄好了。此刻他伸手抚了抚小鹿的头,“天又黑了啊!”然后他开始朝家走,边走边喃喃自语,“娘不在,家里一下冷清不少,以前这样的冷清也没觉得不习惯,现在......。”他脚步一顿,抬头看看沉黑的天,“我真不喜欢这冷清滋味。”
说罢,才又继续朝前走。
回到家,九象一个人烧水,沐浴更衣。一个人生火,切菜做饭。一个人摆筷,张口无声。
“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前,我总想一个人活着,自在无牵挂,后来伺候着母亲,二个人生活温馨,我便喜欢上了二个人的热闹。如今,再是一个人过,生活竟是这般的无滋无味!”九象拨了几口饭,然后放下筷子,叹息着和小鹿说话。
“我过了大半辈子刀口舔血的日子,厌倦了!”九象说出一句和他年龄不符的话来。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就又冷了下来,“可仇,得报的!不然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姐妹,也对不起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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